当天晚上,云想和留在美国的宋敏打了通越洋电话,提到了被骚扰一事。
“他怎么敢骚扰你的?”宋敏吃惊,“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是云峰的女儿?”
云想虽算不上富家千金,但她的父亲是有名望有地位的大律师,她怎么可能缺钱。
云想认真地说:“我需要他知道,任何人都不应该受到这种骚扰,而不是仅仅因为我是谁谁谁的女儿。”
“我就是要给他个教训。”
云想话题一转:“说起来,今天在那里,我还遇到了个高中同学。”
“谁?”
“卓序。”
“呀,他也回国了。”宋敏说,“城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会遇见旧同学很正常。”
云想眉头蹙起:“我是在想,他有没有看到我泼酒那一幕。”
宋敏知道好友向来要强:“你该不会觉得丢脸吧?”
“为什么丢脸?又不是我的错。”云想翻白眼,“就算他看到了,不管是看到我被骚扰还是以为我被渣,我都属于惩恶扬善,应该丢脸的是贱男。”
说是这么说,和前暗恋对象久别后偶遇,云想还是更希望在一个自己闪闪发光的场景下,而不是作为闹剧的女主角。
云想逻辑清晰,毫无内耗,宋敏哈哈一笑:“不愧是你,云想。我们读高中的时候,你就是这种性格。”
云想疑惑:“什么?”
“你忘了?”宋敏提醒,“就是我们去按摩,被拍照,闹得挺大那一次。”
云想回忆起来了。
那件事的起因很简单。
云想是做事情很容易全情投入的那种人。
德语班期中考试,她付出了必要以上的时间和精力复习,伏案很久,肩膀酸痛。
考完试了,她决定放松一下,约上宋敏,去了学校后街一家店按摩。
谁知道,老板娘偷偷拍摄了她们做按摩时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做宣传。
云想很不爽,也不忍气吞声,拉着宋敏上门理论。
老板娘看云想是个小姑娘,不足为惧,非但不改,还十足挑衅地,拍了她的正脸,配上她被偷拍照片,又发了好几条朋友圈,配文:
现在的学生妹妹怎么动不动就讹人?我们做小本生意的,可真是不容易。
课间,卓序走进教室,有几个男生围聚在他的座位旁边,小声讨论着什么。
“让让。”卓序拍了其中一个男生的肩。
“卓序,你回来了?”同桌兴致勃勃地招呼他,“过来看。”
卓序对闲事一概不关心:“不看。”
“你没听说吗?”同桌非要把手机递过来,“我们的班长,和按摩店的老板娘吵架,照片直接被放出来了。”
班长,指的是云想。
卓序看见了同桌举起来的手机屏幕。
一张照片,是女生趴在按摩床上,肩膀光.裸。
另一张照片,是昏暗灯光下,女生衣衫不整,曲线毕露。
前面一张还好,后一张视角很成人,简直是会出现在低俗影片里的画面,男生们对此展开了无限遐想。
卓序微微皱眉。径直拿过手机,当着他们的面,直接删除。
同桌阻止不及:“哎,你干什么?”
有男生小声说:“你不看别拦着我们看啊。”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
卓序的眼风冷冷扫过去,他们便不约而同地噤声了。
上课铃响,大家回到了各自的座位。
没有来由地,卓序朝云想的方位望了眼。
她从抽屉里翻出上课的教材,摔在了桌面上。
云想是真的气得牙疼。
老板娘发的照片里,肩膀那张确实是她,但胸部都快要露出来的那张根本不是。
对方这是故意在给她造黄谣呢,想要她在全校同学的眼光下社死,然后退缩。
云想气着气着,反倒冷静了,她安安稳稳地上完了上午的课,下午请假出去了。
那老板娘本来和云想在微信上对峙,但云想忽然沉寂,在她得意洋洋,以为浇灭了小女生的嚣张气焰之时,傍晚,警察找上了门。
警察进门的那一刻,老板娘反应迅速,将微信上的内容都删光了。
“我们接到报案,你的偷拍和传播行为,涉嫌侵犯他人的**权、名誉权和肖像权,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我当然会配合。”老板娘陪着笑脸,“但我是冤枉的,我什么也没做啊,不信你们看。”
她呈上空空如也的手机界面。
“删了也没用。”警察说,“人小姑娘早就截图做了公证了。”
......
云想的这一举动,迅速地在校园里传开了。她一时间从受害者,变成了女战士。
大家都还是在校学生,家境再好,再见多识广,但从被侵权到正儿八经说要打官司的,云想是第一个。
宋敏第一个为她鼓掌:“好酷啊,想想!”
同学们都在关注着事情的走向,等待云想“大杀四方”,但过了一个周,什么也没有发生,云想接受了同老板娘和解。
有声音说:真没意思,闹这么大,云想最后还是怂了吧。
一天晚上,卓序将德语课的翻译作业在网络上传给云想。
她点了确认接收。
文件正在传输中,云想沉默不语,但连头像都笼罩着沮丧的感觉。
卓序将要退出界面的手指一顿,触碰键盘。
【还好?】
卓序主动和她说话,云想本来是很高兴的。
她因为总在装酷,和他加了好友之后,基本上没说什么话。
但此时,她沉浸在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的丧气当中。
忍不住问他:
【你也觉得,我怂了吗?】
【没有。】卓序回,【但我比较好奇,你放弃的原因。】
很奇怪,他和云想称不上熟悉,接触有限。但他确实觉得,她是性格极倔强的女孩儿。
云想向他吐露了实情。
云想的同桌,一个因为成绩优异从县城考进外国语中学的文静女生,她的妈妈在那家按摩店打工。
因为云想和老板娘的矛盾,她的妈妈在工作中受到了很多针对。
在一次体育课,云想偶然看到同桌在哭,问了才知道情况。
她考虑了很久,决定和那个老板娘私下和解。
【我一定会帮助她的妈妈找到新工作的。】云想语气坚定,【以后,我也不会容忍任何不公平的事,会尽我的能力帮助我能帮助的人。】
卓序的聊天页面突然飘出来一条语音通话邀请,他接起来,云想直接问:“你相信我吗?”
卓序原本的回答是:我的态度并不重要。
但女生的呼吸,很轻,很遥远地传过来。
她话语中的理想主义成分,天真、坚定又纯粹,像颗饱满、光泽流动动的明珠。
卓序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嗯。”
“很好。你是对的。”云想说,“那——晚安?”
“早点睡。”他说,“晚安。”
挂断通话,卓序准备进浴室洗漱。
忽然间,他的脑中掠过一幅画面。
少女趴在床上,肩膀圆润光洁,肩胛骨微微凸出。
他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更暴露的那张照片不是她。
而光.裸.的肩膀是。
那天他和云想被困在狭小的隔间,她低着头,肩颈之间有一个绯红的小小胎记。
他认出了那枚印记。
卓序并不像其他男生一样,喜欢对漂亮的女生进行凝视和想象。
他在无意间看到云想肩膀的照片时,也没有产生任何邪念。
当下,那印记似乎又重现他眼前,蒙着一层绮丽的滤镜。
他的脚步停了一瞬,将脑海中的杂念排除。
同样是挂了电话,云想的心情由阴转晴,她埋在被子里。
心情像是由一根线系着,线的另一头牵在卓序手中。
感到很开心,比德语考试满分更开心。
月光洒在床头,她怀着这样的心情睡去。
......
经宋敏的提醒,云想回顾了一遍学生时代。
那种开心的感觉很久没有了。
她不由感叹,那时候的快乐真容易啊,一次满分,一次喜欢的人的肯定就能获得。
成年以后,快乐的阈值就变得越来越高了。
但如果让现在的云想来评价过去的她,她也只会觉得,挺傻的。
云想做好了券商男同事再给她找麻烦的准备,但他没什么动静,灰溜溜地从项目上退了。
后来云想换了新工作,回到涉外争议解决领域,逐渐淡忘了这件事。
新年新气象,团队与瓴秩达成合作——值得合伙人在办公室开香槟的程度。
一次线下会议,中途,甲方公司的副总裁走进了会议室。
云想在座位上,略微怔了怔。
男人身着正装,神容冷峻,气质沉稳,安静地落座。给出的寥寥几句意见,锐利精准。
末了,黄经理为他们彼此介绍:“这是景誉律师事务所的云想律师。”
云想这时已经收起了惊讶,公事公办地伸手:“卓总。”
目光相遇,卓序平静伸手,与她交握:“云律。”
没有任何其他的寒暄和交流,仿佛是他们之前从不认识。
可能卓序已经忘记她了。
云想无所谓地想。
反正他们又没谈过,不存在什么刻骨铭心,她曾经喜欢过他,也早就不喜欢了。
她清咳一声,提的还是工作上的事:“相关材料,我们大概下周可以提交。”
“不急。”卓序缓道,“我有一些不同的意见,可能需要云律修改。”
云想不悦。
很久不见,他怎么变得这么讨人厌了?还是说,甲方就是这么讨厌?
合伙人把案子当生意做,对甲方逆来顺受。
云想有点较真,意见不合的时候总直言不讳。
在后来的工作中,云想对上述问题写下了肯定答案。
一次,团队一起飞往海滨小岛,出席客户的婚礼。
席上,云想被合伙人拉去应酬,喝了不少酒。
直到脑袋发晕,她找了个借口退了。
坐电梯回到酒店的客房,云想将房卡对准识别区,刷了好几次,门都不开,发出滴滴滴的长音。
云想恼怒地敲了一下门。
门在她面前打开,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条暗蓝色的条纹领带。
“云律。”男人的声音冷而沉,低缓如音乐,“你走错房间了。”
我们想想是一个很好的小女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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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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