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曾与她深谈,才知她心中所愿,原是追随杨将军上阵杀敌。只是杨将军未曾应允,反以助她登上后位为诺。可惜天意难料,陛下似有压制杨氏之意,她心中郁结,大半还是为那未酬的沙场壮志。
女儿思量,陛下如此安排,或许正是希望我能与之制衡。待我将此间利害剖析清楚,她竟坦然接受了。可见,她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女子。”
夏童稍作停顿,见江宛听得认真,便继续念下一封:
“前信曾提及,望我夏氏子弟也能为黎国效力。
女儿思虑再三,我族精于医术,琼岭更是黎国重要的药材宝库。
若让他们长久屈居岭西,岂不是埋没了人才。
女儿想着,可否请他们前往端州战场,为受伤的将士们疗伤诊治?如此,也算为我黎国北拓疆土尽一份绵薄心力。
此事,烦请二老代为转告族长。
若族长认为可行,女儿便寻机向陛下奏请。”
接着是另一封:
“往日信中常提及杨家小姐,她在后宫俨然是个“小霸王”。
然宫中还有一位世家女子,与她性情截然相反,便是宫家的小姐。
这位小姐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更是一等一地出挑。
她与女儿一样,家乡远在千里之外,且是宫中年纪最小的妃嫔,刚及笄便被送入深宫。
因此,她时常郁郁寡欢,鲜少与人往来。
女儿每每独自去陪她说话,才知她日日思念岭南的山水草木,深觉这宫墙压得人喘不过气。
说来,这宫里最懂女儿心境的,恐怕就是她了。
我们私下常相伴,互诉衷肠,她的心情也渐渐开朗了些。”
“父亲、母亲:
有一桩喜事禀告二老:女儿有孕了。
杨小姐也在今年上半年诞下一位公主。
如此一来,我的孩儿便要排行第三了。
前些日子,杨小姐央我为她的女儿取个字。她盼女儿一生刚强,无人敢欺。
女儿觉得她这想法在黎国女子中颇为少见,也愿我的孩儿能有此心性,便拟了一对名字供她挑选:‘驭辰’与‘迎希(晞)’。一个寓意驾驭浩瀚星辰,一个象征迎接光明未来。
她偏爱‘驭辰’,那么,我的孩儿便叫‘迎晞’了。”
读到这里,江宛眼圈蓦地红了。
原来自己的母亲竟早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字,可这名字尚未公之于世,母亲便已溘然长逝。
注意到江宛的情绪,宫泽尘轻轻抚摸她的背,以传递些许安慰。
“我没事。夏童,你继续。”
夏童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倒不是因为江宛,而是下面这封信的内容:
“父亲、母亲:
二老的来信,女儿已收到。
想不到隔着千里之遥,杨小姐的事竟也能传入二老耳中。
请莫要介怀那些传闻,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女儿有时在想,女子众多之地,是否就必定要生出争斗?权力的倾斜,利益的失衡,究竟是难以避免的定数,还是有心人制造的利己手段?女儿有些分辨不清了。
女儿一切尚好,请二老勿念。”
江宛从方才的悲伤情绪中出来,这封信的内容简短且含义不说迷离,让她隐约感到母亲当时似乎正身处某种迷雾之中。
“父亲、母亲:
女儿的孩子降生了,是我黎国的嫡公主。
是我们黎国的嫡公主,她很健壮,很可爱,刚出生时,比宫家小姐诞下的皇子还要重,哭声震天响。
女儿打算向陛下请旨,带她回岭西给二老瞧瞧。
上封信中二老的教诲,女儿谨记于心。
可女儿担着维系后宫安稳之责任,所以有些事,女儿不能只为自己考虑。
我不得不和杨家小姐打配合,做给想看的人看,只有这样,我们私下才有喘息的余地。
二老不必忧心女儿,女儿自有分寸,定能安排妥当。”
这封信的内容让江宛更加困惑。
“误会”、“演戏”、“摆姿态给想看的人看”……她直觉这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见夏童停了下来,江宛追问:“怎么,后面呢?”
夏童指着方才念的那封信道:“这是最后一封了。”
江宛看了一眼信末日期,那时自己还不满周岁,距离母亲离世尚有四年光景。
这四年间,母亲竟再未写过家书?
她不信,亲自在那一沓信笺中仔细翻找,果然再无后续。
她心中思绪翻涌,有些话想与宫泽尘探讨,但见窗外日影西斜,已过正午,便道:“夏童,时候不早了,留下来用过午饭再走吧。婆婆那里,我自会差人送饭过去,你不必担心。”
江宛安排得细致周到,夏童便欣然留下。
经夏童逐一仔细查验,确认饭菜无异样。
席间,江宛却有些心不在焉,反复琢磨着那些语焉不详的内容。
“宛儿,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信的说法有些奇怪?”
江宛回过神:“怎么,你也有同感?”
宫泽尘点点头:“嗯,我觉得和我以往听说到的很不一样。世人皆道杨家贪婪无度,杨皇后更是跋扈专横。可听你母亲信上的内容,他们好像一直被误解。”
“你说的没错,母亲和杨皇后的关系应该很好,但在我出生前后,后宫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使两人的关系出现危机。我小时候总觉得杨皇后视我母亲为眼中钉,在很多场合,她总是对我母亲出言不逊,可细细想来,她并未做什么伤害我母亲的事……”
说着,江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更加坚定:“对,她和杨皇后关系不好,也许就是信中所说的‘做给人看’。”
江宛暂时将对杨漫天的偏见抛在了脑后,以绝对的理智思索这些内容中的关联。
她忽然有些懊悔,当初一口咬定是杨漫天害死了母亲,实在是有些对不住她。
“做给人看……会是给谁看呢?”宫泽尘疑惑不解。
江宛恍惚觉得,母亲和杨漫天之间的关系,有些似曾相识……
同样是两个女子的斗争,同样身处这后宫之中,分明像极了她与长姐!
她与长姐争的是储君之位,而母亲与杨漫天争的,必然是这后宫的权力。
“我知道是给谁看的了。”她胸有成竹,但她不能说出来。
同侍一夫的两个女子相争,坐收渔利的,必然是那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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