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应觉和十四区治安处的人赶到的时候，那片辆皮卡皮卡和蓝塔行动处的车都已经不在了，只剩一辆校车横停在宽阔的滨海大道中央。
校车里的学生和老师都受到了惊吓，三五成群地蜷缩在滨海大道的路边，瑟瑟发着抖。
梁越、唐青、秦家乐都不见踪影，只有赵同川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站在原地，脚边还躺了一个五花大绑的劫匪。
罗应觉左右看了看，确实没见梁越的身影：“上校呢？”
赵同川听见声音猛地回神，却露出了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刚想说什么，只见从不远处驶来一那辆喷绘了杰尼龟的改装车。
车行到近处停下，下来两个人——一个面无表情拎着枪，一个兴致勃勃直奔自己脚边的劫匪，嘴上还不停问着“死了嘛死了嘛”。
罗应觉一把抓住那人的手：“郑先生，这是犯罪嫌疑人。”
郑研撇撇嘴，不高兴地收回手，嘟囔了一句什么，听不太清。
罗应觉也没纠结，因为此时，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秦家欢平静地开口，问出了一个他也很想知道的问题：“我们老大呢？”
“呃……”赵同川犹豫了一下。
如果只有罗应觉在，他肯定老老实实就说了，但是现场还有87号佣兵队和十四区治安处的人，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糊弄过去，于是语焉不详地说：“发生了一些事情，唐队长带上校去你们基地了，让你们结束了直接回去。”
秦家欢听完也没废话，一把拎起郑研就回车上了。
车的驾驶座里还坐了一个人，二人上去后同他说了句什么，赵同川远远瞧见那人点了点头，随后倒车转向推油门一气呵成。
很快，蒜头王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罗应觉再见到梁越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那时，罗应觉正坐蓝塔行动处的审讯室里，对面坐着一名被拷在审讯椅上的劫匪，眼前是一个清晰流畅的智能面板，上面联接了视频通讯。
视频窗口的另一边，就是他追随了多年上峰。
此刻，梁越正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上穿着一件骚气直穿智能板的粉红卫衣，面如冰霜地看着镜头。
罗应觉从他成为首席执行官的那年就是他的副手，几乎没见他生过气。
梁越从来都是淡淡的，没什么外露的情绪，无论是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是凶残暴戾的异兽，他只是冷静地逮捕、追击或者诛杀。
可是现在，罗应觉觉得镜头那边的梁越看起来真的快爆炸了，脸色差得能随机吓死几个新来的小执行员，但他什么都不敢问。
“直接开始审讯。”
罗应觉坐直应是，抬眼看向对面的劫匪。
这劫匪正是与刘平同在校车上的那一名，他只在撞击中不慎伤了头，连医院都没去就醒了，简单包扎完就拉到了审讯室。
“王林，二十五岁，C级哨兵，无精神体。”罗应觉看着手里的信息，一字一句复述，“毕业于联盟医大，成绩履历不差，曾在联盟第一医院工作。”
“半年前，你主动辞职，随后很快加入了血刺佣兵队。”说着，罗应觉从信息库调出两张照片投到屏幕上，那赫然是已被击毙的刘平，“招你进入血刺的就是他们的副队长，这次劫持案唯二的两名A级哨兵之一——刘平。”
罗应觉抬头看向王林：“你是如何认识他的？为什么辞去稳定的工作，加入非官方的佣兵队？”
王林低头坐在审讯椅上，哆哆嗦嗦回答：“刘……刘平是我小时候认识的邻居，我……我觉得医院工作太累……正好血刺在招医疗师，我就去了……”
“根据信息登记，血刺早有医疗师，为什么要另找新的？”
“我不知道……不知道，或许因为一个不够用……我真的不知道……”
罗应觉看他抱着脑袋一脸崩溃，看了下视频里的梁越。
梁越轻微颔首，罗应觉领会，换了个问题：“你们为什么劫持校车？”
“是队长和平哥安排的！他们要绑架点有钱人家的孩子，搞点钱……都是他们说什么我们做什么……
“那为什么要劫持这些学生去核电站？”
“我不知道……平哥说都怪那个校车老师偷偷报警，惊动了治安处，才不得不……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选择核电站……真的不知道……”
罗应觉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王林不是给出一个三岁小孩都不信的回答、就是疯狂摇头说“真的不知道”。
偏偏他一个没有精神体的C级哨兵，确实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另外两个重伤的B级哨兵还躺在医院没醒，审讯一下子陷入僵局，罗应觉正想再问问关于详细的作案过程，只听视频那边传来梁越冰冷地声音：“那个S级哨兵是谁？”
听到梁越的问题，王林猛地打了个哆嗦，他的神情一下变了，从简单的慌乱害怕，变成了浓浓的恐惧。
梁越坐在87号佣兵队的一间客房里，穿着唐青给他找的这身新衣服，浑身不舒服。
即便男人再三保证这件卫衣他买回来就没穿过，洗完就收进柜子里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沾染了个他的气味或者向导素的缘故，哪怕梁越刚刚洗完澡，还是有一种身上依旧不太干净的感觉。
这种不适感一开始只是浅浅淡淡，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明显。
慢慢的，难受的部位从躯干转移到了头部。
梁越能感觉到一种闷闷地疼痛从大脑内部一点一点向外扩散，尚可忍耐，但是搅得他心情格外烦躁。
此刻，看到屏幕里瑟瑟发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的王林，梁越只觉得浑身的火气都烧了起来，他现在恨不得钻进屏幕里去撬开王林的嘴。
“说话。”
梁越的声音极冷，还夹杂着一股威压极重的愠怒，王林从没接触过2S级哨兵，也不知道这个声音主人的真实身份，他只是感到一阵浓浓的压迫感，让他觉得比那位魁哥更加可怕，连忙倒豆子一般开口：“大家都叫他魁哥，又高又壮又能打，他的精神体是一只食蛇鼠，体长将近一米，非常凶猛。这次劫持校车就是他提出来的，但是具体我真的不知道！”
王林说完，其他两人都陷入沉思。
精神体是食蛇鼠的哨兵不多见，他们倒是认识一个，只不过那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个瘦小的女人，和王林的描述对不上。
而且这个女人，现在被关在蓝塔。
这位魁哥会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二人正各自想着，王林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哦对对对，我有一次偶然碰到魁哥给什么人打电话，语气谦卑又恭敬，还说什么事情安排好了，好像跟劫持这事儿还有点关系！”
罗应觉闻言忙问：“什么人？”
“我听魁哥叫他黄先生。”
***
唐青敲门的时候，梁越已经挂断了视频通话。
他简单交代了罗应觉几句，让他去调查一下魁哥和蓝塔中的那个女人的关系，其他的事等他回去再说。
是以唐青一进来，就看到梁越无声地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里，手支撑着扶手一下一下挤按自己的眉心。
听到开门的声音，梁越刷得一下抬起头，冷冷看向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
唐青吐完的时候，人就没事了，精神舒畅，吃嘛嘛香，就连后来秦家乐一路风驰电掣带着自己跟梁越飞车回到基地，他也没多难受。
本来嘛，就只是晕车而已。
吐吐就完事。
可是好死不死，他吐到了这位蓝塔首席执行官的身上。
这位梁上校的名号他也是听说过的，大家都说他精神状态无比平稳，淡漠又冷静。
如今看来，传闻只是传闻，哨兵就是哨兵。
再淡定冷静的哨兵，也是暴躁易怒的。
唐青看着他按压眉心的动作，非常明显，这就是再缓解精神产生巨大波动后引发的剧烈头疼。
唐青心里盘算了一下，他觉得，以梁越此时此刻的心情和状态，不要说这次联合任务的酬金了，自己能保住自家小破佣兵队就已经不得了了。
为了弥补自己过错，也为了讨好一下这位首席执行官大人。
唐青挂起二十五年从没露出过的谄媚笑脸，上前两步，离梁越近了一点。
然后，他释放出自己的最高纯度的精神力，想要免费为这名哨兵进行一次高规格的精神疏导服务，安抚一下他暴躁的情绪，也希望他能大人大量、手下留情。
谁知，精神力刚刚接触到梁越的一片衣角，他就突然暴起。
“别碰我！”
梁越浑身凌厉的气息一凛，目光一刹那从森然变得阴冷暴戾。
同一时刻，他周身的杀气瞬间凝为实质，一只身形流畅、矫捷迅猛地花斑猛兽倏得从半空跃下，落在梁越身侧。
那是一只云豹。
云豹的身体低伏、毛发悚立，紧绷的肌肉使它身上云朵似的斑纹都有些变形。它长而有力的尾巴向下弯曲，保持着身体平衡，为随时进攻做着准备。两只兽眼，好似两块晶莹润泽的琥珀，却盛满浓重的杀意。
在梁越出声的瞬间，云豹也冲着唐青发出一声嘶吼。
声浪一下打在唐青探过来的精神力末端，袭得他一下子愣在原地，被弹回的感官从后脑一直麻到了尾骨，浑身不受控地战栗，完全无觉自己也放出了精神体。
一只肩高足有一米二的巨型犬类出现在屋子里，它看起来十足像狼，浑身灰蓝，目光凶戾，和唐青一样直勾勾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身后的摇摆个不停的尾巴却暴露了它和主人的真实情绪。
唐青的脑海中此时只有四个字：草，太爽了……
眼前这个人，明明是位高权重、不动杀伐的蓝塔首席执行官。
一个多小时以前，他还驾驶着车在海崖悬壁上与歹徒生死时速。
可此时此刻，他却褪去了制服，在自己的基地里，穿着自己的衣服，满脸戒备、焦躁、不安地看着自己。
这个眼神是那么的凌厉阴鸷，可偏偏他刚洗过澡，白皙的脸上还保留着热气蒸腾过后的红晕。头发半干不湿，没有往日刻意的梳理，柔软地贴伏在五官精致脸上，显得整个人都乖顺非常。水珠顺着耳边的发丝流淌，从发梢滴落，穿过他白皙修长的脖颈，着陆在他那因为卫衣过大而露出的轮廓分明的锁骨上，最后消失在宽大领口的掩映之中。
可即便他外表温软如斯，在暴起的瞬间却能震慑得自己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唐青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自己。
他感觉，好像有人用一只轻软的羽毛，无声却精准地拂过他身上某处不可说、难触及、隐秘又敏感的角落。
似轻风掠湖，涟漪四起却难寻起点。
唐青百爪挠心却不得其源，只能放纵感官追逐着那缥缈无踪的触觉，然后任由它侵蚀全身。
梁宝的精神体：云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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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食蛇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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