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光里,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里抖着,有几片顽固的枯叶挂在梢头,被吹得簌簌作响,却总也落不下来。
今年冬天还未下过雪,上午寒风呼啸街道上,行人寥寥。直到午后,冬天的太阳才勉强冒出些暖意,文化街区才渐渐热闹起来。
此时,大剧院的鎏金穹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巨幅海报上《玩偶之家》几个艺术字格外醒目。
大剧院成员排练的最新版本,换掉了以前的话剧演员们,今天出场的都是这一行最新生的力量。
剧场内的热气,把诺大的场馆布置地暖意融融,舞台上正在演绎着那些平凡却温暖的瞬间,台下的观众却寥寥无几。
如今台上剧目表演到第三幕,林丹太太正和娜拉说这话。
林丹太太:“娜拉,你应该把这件事全部告诉你丈夫。”
娜拉:“我早就知道。”
林丹太太:“你不用怕柯洛克斯泰。可是你一定得对你丈夫说实话。”
娜拉:“我不说实话怎么样?”
……
红色的布艺椅子格外柔软,江闻和自己一直追求的女孩子林舒淇并肩坐着。
林舒淇看得格外入迷,这是她的兴趣爱好之一。不管台上的话剧演员是否是全新的演员,她依旧会为剧情而感动。
江闻实在是要坐不下去了,要不是因为林舒淇喜欢看,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涉足如此有文化的地界。
“淇淇,要不要喝点水?”他忍不住和林舒淇搭话了,接着舞台灯光看她的侧脸,可对方只是冷淡的回了一句。
“不用。”
江闻明白不到结束,对方是不会正眼看他的了,随性也跟着认真看话剧。
台上演员的表演愈发投入,林丹太太沉默片刻,最终叹息道:“可谎言终究不是爱。”
江闻看着舞台上饰演林丹太太的那位话剧演员觉得愈发熟悉。
印象中的那个人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站在台上表演,而且还化着浓厚的妆容。
他看了许久还是无法抛弃掉这个想法。
只能决定结束后亲自去后台看看。
两个小时左右的话剧表演随着众人上台致谢,舞台上的灯光彻底熄灭,幕布缓缓合拢,结束了。
林舒淇坐在位置上没动,还在思考着故事剧情。
“淇淇,我们……”
还没等一旁的江闻说话,林舒淇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打开看,是她家里人的电话。
是在催促她早点回家,今晚有饭局。
“江闻,你刚要说什么呢?”
“啊,没事,没事。”
“那我要先走,下次再约,拜拜。”
江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对方早已经缓步走向出口。
刚好,这个可以去找她问问清楚。
——
剧院后台。
演出结束后大家洋溢着欢腾的气氛,化妆间的门大敞着,几个演员还穿着戏服,脸上带着未卸的妆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尽管这次没有太多的观众观看,但年轻的话剧演员们永远会对未来充满信心。
“林丹太太”张余跟着说了几句庆祝的话后,先去化妆台前拆下头发上的装饰。
顶上的日光灯将镜子中的人照得雪亮。
一张柔和的脸蛋,下颌线条流畅,颧骨微微饱满,妆容的衬托下,让人看起来既不失柔美又带有一丝英气。
乌黑的长直发随着手指把固定发卡一一拆下,如瀑布般垂落,发丝顺滑有光泽,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张余正要拿着自己的衣服去换掉戏服,在这时被一只手拉住。
张余回头一看,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你谁啊?放手。”
江闻眉头紧皱,以为面前的人在跟自己玩失忆。
“谁?我是你哥,你说我是谁?”
“你认错人了吧?我没有哥哥。”
“行啊,江晚连我都要装不认识了,打电话不接,家也不回,你想干嘛啊?”江闻嗤笑了一声,随即又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现在给爸打电话,你再说不认识试试?”
张余甩不开他的手,眉头紧蹙,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和困惑:“这位先生,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叫江晚,也不认识你。”
江闻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眸子里充满陌生和戒备,可是脸和江晚一模一样。他心头一滞,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松。
手机也因无人接听自动挂了电话。
她趁机挣脱他的手,后退两步。
江闻反应过来,态度再次强硬的说道:“江晚,闹脾气也要有点限度,现在搁这装失忆呢?”
周围的话剧演员们听见他们争辩的内容,都围了上来。
和张余搭戏的“娜拉”李文婷跟她关系较好,连忙上前站在她身边,关切地问道:“小余,怎么回事?这位先生是……?”
张余摇摇头,低声和她道:“我不认识他,他非说我是他认识的人。”
李文婷听到后,直接对着江闻开口说道:“先生,她说了不认识你,别在这胡搅蛮缠的,不然我们叫保安了。”
江闻听后怒火中烧,打开手机想找出一张照片证明,却怎么也找不到。滑动半天的手指,才想起来江晚以前从来没有和他们拍过合照。
“老赵,叫保安。”李文婷见他杵在原地不动,忍不住叫人请保安赶人走。
“不用,我自己会走。”他看周围有那么多人站着,硬刚也不是办法,只能冲李文婷大声说话,又对着张余说道,“你可以继续不认我,家里你最想要的那东西也可以不给你!”
张余望着他大步流星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围观的人群见主角都已散去,便也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李文婷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地说道:“没事了,快去换衣服吧。”
“好,谢谢你刚才帮我。”
“害,小事。”她爽朗地摆了摆手。
——
走出剧院大门,江闻的电话就响了,是刚才那个没有被接通的电话回拨回来的。
江闻气不打一处来,“爸,你刚才干嘛不接电话啊?”
“在开会,什么事?”电话那头的江茂松似乎正在翻动文件,沉稳的声音夹杂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江茂松早就习惯了自己儿子的坏脾气,也只是一味的包容他,但有时也会被气得血压直升高。
“那个江晚我找到她了,人现在在剧院当话剧演员呢。”
“那就把她带回来?”
“你以为我不想,那死丫头现在跟我装失忆呢,说不认识我,还有一帮人帮她呢。”江闻咬牙切齿地说,“现在怎么弄?”
“失忆?”江茂松冷笑一声,指节轻轻敲击着办公桌面,“不用管,她还有东西在我这里,会回来求我的。”他的语气里透着满满胜券在握的笃定。
“行,那我先不管了。”
挂了电话之后,江闻烦躁地扯松了脖子的领带。
——
张余换好衣服后,又继续进行卸妆。
她对着镜子,用卸妆棉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脂粉,眼神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想起了什么。
或许“她”真的认识刚才那人。
妆才卸到一半,化妆台上正充着电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张余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刘远"两个字,来电显示旁边还闪烁着充电中的图标。
“喂,刘医生。”声音里带着点疏离。
“江小姐,打扰了,”电话那头传来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男声“您已经有两个月没到我这了,您看您这几天有空吗?”
“不好意思,我暂时没空。之后有时间会和您联系的,先挂了。”她直径按下了结束键。
镜中的自己,右眼还残留着半边的舞台妆容,像一张割裂的面具。
剧团等会儿要一起聚餐,张余没有推脱掉,只能跟着去。
她先一步整理好东□□自一人来到空荡荡的剧场等候。
坐在观众席的红色软椅上,她仰头望着此刻空寂的舞台,聚光灯已经熄灭,方才还热闹的舞台此刻只剩下几道应急灯投下的暗影。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子的扶手,她回想着那个自称是她哥哥的男人。
“江晚...”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感觉既陌生又莫名熟悉,就像在念一个尘封已久的咒语。
“小余,走啦!”李文婷出来找人,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观众席上荡起轻微的回音。
“来了。”张余马上起身走人,快步跟上大部队的步伐。
一枚银戒在她起身后,在木质地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她浑然不觉,背影很快消失在剧场场馆内。
打开门照射进来的光亮,再一次关闭,那个她方才坐过的位置——恰好是江闻刚刚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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