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穿着雨衣,可雨水还是顺着脸颊两侧,流进脖颈。刚站好队伍,里边原本就不太干燥的衣服就全湿了。"同志们!"连长扯着嗓子,听起来几乎要喊破,似乎正和老天爷在比试:"大家已经看到!情况十分危急!现在,我带领一排二三班到决口处钉木桩,指导员带领其余人员装运沙包,一定要在上午九点之前堵上决口!"说着,连长脱掉雨衣,抱起一根木桩,跳到岸边,往水里探了几下,"噗通"地跃入水中。湍急的水流推搡着连长,他趔趄了一下,随即用木桩拄着,站稳了脚跟。我和战友们也都把雨衣甩到一旁,跳了下去。
水流已经能够到了齐腰深,决口处人多了,水流愈发凶猛,似乎要冲开这道平添的障碍。我们不得已,在外侧先围起一道人墙,让内侧的战士们固定木桩。我和连长手挽着手,和另外一些身体强壮的战士们站在外侧,力图阻挡住强大的水压。背后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掌在推着我们,雨水抽打着我们的脸,我绷紧嘴唇,用鼻孔贪婪地呼吸着剩余不多的空气。"二班长!你扶好木桩,让他们四个打桩!""找准位置!"连长用尽力气在喊着、指挥着。"团——结就是力量!……"
不知是谁,带头唱了起来。"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排山倒海般地,我们立刻吼了出来!"比铁还硬!比钢还强!……"紧跟着,岸上的、水里的,全连战士们齐刷刷地吼了起来!我想说,这真的不是在唱,是在嚎吼,声音一点也不美,嗓子都像破锣,但是让人听了振奋!让老天爷听了胆颤!那种压倒一切的气势,那种大无畏、不惧任何困难的胆魄!此时的我们,在用自己的全部身心,与天、与地,进行着较量和抗争!此时的我们,在狂风骤雨中、在滔滔洪水中,是真的猛士!此时的我,感到了人的精神不可战胜,感到了团结和集体的巨大力量,感到了军人的豪迈!
而就在此时,岸上一个健壮熟悉的身影,模模糊糊地冲过来,矫健地跃入水中,扶住了水中的木桩。我摇头甩了甩脸上的雨水,定睛一看,怔住了。"鹏哥!"第61章、"许鹏!你怎么来了!"连长嚷道。"来了!我好了!"鹏哥头也不回,只顾召集战士们打桩:"弟兄们!来!一、二、三!"一个木桩固定好了,两个木桩固定好了……在鹏哥的带领下,很快,十余个木桩排列整齐、错落有致地固定好了位置。岸上的战友们此时也都装好了沙包,传递到水里,码好,渐渐地,我们这里感到水流速度也平缓了下来,向内倒灌的水势逐渐被控制住了,这时,还不到八点。
上岸后的我们,像被刷了一层黄漆似的,浑身上下都是黄泥浆,在雨水冲刷之下往下淌着。团长赶过来了,为我们送来了姜汤。我盛了一茶缸端着,四处搜寻鹏哥。鹏哥双手叉着腰,站在不远处的岸边,裤腿高高挽起,**着结实有力的大脚,那么雄伟。"鹏哥!喝口姜汤!"他突然蹲下,双肩耸着,张开嘴呕出了一口黄水。一双大手随即在脸上抹了一把,垂下了头。"鹏哥你!……"我上前,一只手抚在他的背上。他连忙用手止住我,"没事,有点反胃。来,喝口。"接过我递给他的姜汤,喝了几口,"舒服多了。"看上去,他的脸色发白,依旧不那么好看。"鹏哥,你病还没好,别硬撑着了。赶快回去吧。"
他没说话,看着河水,又看看天,皱了皱眉头,一丝焦虑浮现在脸上。浑黄的水流在河面上打着一个个漩儿,速度很快,远方漂来了许多树枝、树杈,还有些整根的树梁,上游出现了洪水,规模不小。一阵又一阵浪头拍打着河堤,我们筑起的拦洪坝十分耀眼,像个巍然屹立的战士,坚守者自己的阵地。"各排各班组织人员整队,准备返回营区!"传来了连长的声音。"许鹏!你怎么样!"指导员跑过来,急促而又关切。
"没事!"鹏哥拄着我站起身来,笑着。笑得很勉强,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在硬撑着。"走吧!回营区继续输液!"指导员也过来扶住他。鹏哥推过指导员扶他的手:"真没事,我没那么脆弱!走!"说着,往上捋了捋袖子,露出条条肌肉鼓胀黝黑的手臂,甩下我,大步流星地朝军车走去,**的大脚丫子,铿锵作响,脚下溅出片片水花,踩出一个个深深的足印。大雨中的他,依旧那么雄浑伟岸!战士们收拾好工具衣物,纷纷登车,汽车已经发动,只等连长下令出发了。
在车身颤抖中等了一会,怎么还不走?我们撩开车篷后帘,只见团长、连长和一个陌生的地方人在说着什么,那人一边指着岸边,一边比划着什么。就在这时,"哗啦啦!噗通通!"几下巨大的声响,我们顺声望过去,不由得呆住了!紧接着,鹏哥和我,还有车上的战士们,都跳下了车厢!第62章、不远处的河堤上,堆放着排水系统用的水泥大管,刚才的声响,是这堆水泥管坍塌落水的声音。团长、连长已经赶到事发地点,查看险情。立刻,连长以前所未有的嗓音,有些尖利:"全体下车!集合!——"
神情紧张、严肃的我们,已经列队完毕。连长向我们简要介绍刚才发生的险情,之后,团长走了过来。"弟兄们!从昨天夜里到现在,我们已经苦战了六个小时了,大家都很疲惫,但是,目前的险情更加严峻!人民子弟兵绝不能眼看着人民群众受灾而不顾!险情就是命令!后续支援连队立刻就到!同志们!拿出我们团的英雄气概来!我们就是要压倒一切艰难困苦、战神一切困难,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团长注视我们的眼圈有些发红,有些哽咽,他动情了,然而他坚定有力的语气,仿佛给我们注入了强大的力量!
来到现场,我们看到,河堤已经被冲垮了一半,码摞整齐的二十多截水泥管,已经有好几截落入水中,有的已经被水流带到河中心处,向下游冲去,剩余的,也都岌岌可危!第一步先要把河堤上剩余的水泥管抢运下来,才能够比较安全地进行封堵。又是连长,第一个冲上河堤,鹏哥紧随其后,第二个冲了上去,我也冲了上去。拉住大绳,缠好,战士们喊着号子,往下拽。当十几截水泥管已经整整齐齐地码放到河堤下边的空地上时,其他救援连队已经赶到现场。几个连长带领手下的精兵强将,跳入水中,开始了封堵攻坚战!粗犷刚劲的歌声、口号声,响彻天外、声震九霄。在滂沱滔滔的天地间,几百个年轻的战士来往穿梭,绿色迷彩成为这当中最耀眼、最醒目、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不知什么时候,鹏哥把自己的上衣甩掉了,黝黑强健的身躯,在水天之间显得那么抢眼,雨水像是在他身上涂抹了一层橄榄油,扇形的宽阔的后背、胸前鼓胀的两大块胸肌、豆腐块般的腹肌、馒头般的三角肌、条块隆起粗壮有力的臂膀、公牛般筋肉壮硕的的脖颈……都闪烁着动感的金属光泽,那股男人气概、那种英雄豪情,极富感召力,简直就是一面耀眼的旗帜!"鹏哥!你怎么样?"我在一旁,一边捆扎着大绳,一边心里惦记着他,关切地问他。"没事兄弟!来吧!"这就是我的鹏哥!平常时候看得出来、关键时刻冲得上来、生死关头豁得出来,记得连长曾经这样评价过鹏哥。与他相处的这两年,最佩服他的,也正是这点。
同样,正因为他精神境界的高尚、品格内涵的宽厚、意志毅力的刚强,才使得我爱他爱的那么深!"鹏哥!来了!"我粗粗地低吼着,用手抹了一把脸,不知是雨水、汗水、还是泪水。"哎哟!"一个战友失足掉到水中,惊得连长大叫一声"杨金祥!"便纵身跃入水中。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嗖"的一声,一个黝黑的身影从我身边闪过,跃入水中。我紧跟着也跳了进去。团长在岸上急忙制止更多的战士往水里跳。"注意水情!"他大声地提醒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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