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荷间错

4荷间错

没几日,迎亲下聘的日子就到了。

大街小巷都热闹非凡,敲锣打鼓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一队身着喜庆服饰的队伍,抬着一箱箱沉甸甸的聘礼,缓缓朝着阑府行进。

队伍最前面的正是阎觉,他一脸无奈,被这喜庆的氛围衬得愈发格格不入。

阳光洒在那些朱红色的聘礼箱子上,反射出耀眼的光。一路上,百姓们纷纷围过来观看,议论着这桩婚事。阎觉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心里烦躁不已,不自觉地加快速度。

终于,队伍来到了阑府门前。

阎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他一身华服英姿飒爽,昂首挺胸,神色虽带着几分无奈却仍不失风度,朗声道:

“瑞彩盈门喜气洋,今朝下聘至华堂。

珍馐美器呈心意,愿结良缘岁月长。

绸缎绫罗皆锦绣,明珠翠玉映祥光。

两情相悦从今始,携手同行谱韵章。”

这首下聘诗一出,周围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些许,不少人露出惊叹之色,就连阑府门前的家丁们也不禁对阎觉投来赞赏的目光。

“今天我便由代哥哥送上这份聘礼,求娶阑家女。”

阑老爷子站在府邸门口,脸上挂着笑意,阎家势力庞大,与皇室沾亲带故,攀上皇亲贵族,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整个阑家都将因此受益。

“阎二公子亲自前来,足见阎家诚意。只是你哥哥这病来得突然,不知何时能够痊愈?”

阎觉恭敬地答道:“老爷子放心,哥哥病情已在好转,医生说静心调养些时日便可康复。这联姻乃是两府大事,哥哥虽卧病在床,却心系于此,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将聘礼按时送来,礼数周全。”

阑老爷子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一列壮观的送聘队伍,贵重的聘礼让他心中的天平稍稍倾斜。阎家的权势地位摆在那儿,即便长子生病,这门亲事若是黄了,阑家怕是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与皇室搭上关系。想到这儿,他抬手一挥,“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入府吧。”

阎觉带领队伍稳步踏入阑府。一路上,阑府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那些奢华的聘礼上,赞叹声此起彼伏。大厅中,摆放聘礼的长案很快被堆满,珠光宝气映照得整个厅堂熠熠生辉。

“今日阎家送聘,如此丰厚,可见对咱们阑家的看重。这门亲事,真是天作之合啊!”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一时间,厅堂里溢美之词不断。

阑老爷子坐在正厅主位上,接受着阎觉代表兄长行的拜见之礼。

半晌,这仪式才结束。

阎觉毫无方向地在阑府曲折的小径间徘徊,四周亭台楼阁、回廊交错,本就对这府邸不甚熟悉的他,此刻更是晕头转向,完全迷失了路径。

正焦急之时,一阵悠扬婉转的古筝声隐隐传来。那声音犹如潺潺流水,牵引着阎觉不由自主地循声而去。绕过一座假山,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方清幽的池塘。

池塘边,一位身着素衣的少女正专注地弹奏着古筝。微风轻拂,少女的发丝随风飘动。阎觉的目光瞬间被阑珏吸引,脚步也不自觉地停住。

“弹的倒是好听......"他喃喃自语道。

然而没过多久,古筝声戛然而止。阎觉正沉浸在美妙筝音中,意犹未尽,不禁有些失落。只见那姑娘四处张望着,随后竟大大方方地脱了鞋袜,轻盈地挽起裤脚,露出白皙的小腿,踏入了池塘之中。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阎觉一愣,眼中满是惊讶之色。

阑珏在乡下长大,向来随性洒脱惯了。清凉的池水漫过小腿,带来丝丝惬意,他剥下一颗饱满圆润的莲子,放入口中轻轻一咬,清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

暑气蒸得廊下的紫藤花发蔫,唯独那池荷花在风里晃得热闹,粉白花瓣沾着晨露,晃得人眼晕。

阑珏挑了三四朵在怀里,粉白的花瓣蹭着他的下颌,衬得那张本就白皙的脸泛着柔光,连耳尖都染了点荷尖的粉。

风忽然停了,荷叶上的露珠“嗒”地砸在水面。阑珏莫名觉得后背发紧,猛地抬头,视线直直撞进一双深黑的眸子里。

阎觉也没躲,就那么看着他:阑珏的眼睛是杏形的,黑白分明,阳光落在瞳仁里,映出自己倚在竹影里的模样;他唇角还沾着点笑意,该是摘到好花的欢喜,没施脂粉的脸透着干净的白,鼻尖沾了点细密的汗珠,倒比池里的并蒂莲更勾人。

不知怎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咚咚”地撞着胸腔,连带着耳尖都热了。他想移开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缠住,那温柔的眼神裹着荷花的香,黏得他动弹不得。

这感觉太陌生,却又该死的让人不想挣脱。

阑珏倒吸一口凉气,是个生面孔,衣着华贵,一看就是贵客,许是来府里做客迷了路?可不管是谁,撞见自己这般失礼的样子,都不是好事。

他慌忙把荷花往脸上挡,只露出一双慌张的眼睛,花瓣蹭着鼻尖,痒得他想打喷嚏,却死死憋着。

见那人还盯着自己,阑珏急忙上了池塘,可后背那道视线还黏在身上,让他莫名有些紧张。

阑珏他转过身,对上阎觉的目光,声音结结巴巴:“你……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阎觉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盯得太久,耳尖微微发烫:“在下阎觉,偶然路过,不慎迷了路,唐突了小姐。”

阑珏愣了愣——阎觉?这名字有点耳熟。

阑珏犹豫了一下,缓缓走了过去。阎觉正不知所措时,阑珏掏出几个摘莲蓬时剥的莲子,还带着壳,凉丝丝的。他飞快地塞到阎觉手里,声音压得极低:“别说见过我。”

话音刚落,他便抱着荷花转身要走。刚走两步,又猛地停住,他转过身,双手交叠在腹前,认认真真地屈膝行了个礼。“多谢”

随后便匆匆离去,消失在回廊尽头,只留下裙摆飘动的身影和一阵淡淡的荷花香。

阎觉站在原地,摊开手。几颗莲子圆滚滚的,还带着阑珏指尖的余温,混着淡淡的荷香。

他望着那空荡荡的回廊,耳边还留着刚才那声温和的“多谢”,心跳又快了几拍。直到风卷着落花打在他脸上,才猛地回神,指尖轻轻捏了捏莲子,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东阁院里,阑昭伏在榻上,哭得梨花带雨,泪水浸湿了绣着精美花纹的锦被。她双手紧紧揪住被子一角,嘴里嘟囔着:“我不要嫁人,不要嫁人……”

大夫人坐在榻边,轻轻拍着阑昭的背,满脸心疼。她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乖孩子,别哭坏了身子。他们只说求取阑家女,又没说是哪个。这事儿啊,还有转圜的余地。”

阑昭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大夫人:“母亲,真的吗?”

大夫人将阑昭搂进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傻孩子,母亲怎么会忍心让你去受苦。”

就在母女俩相互依偎之时,阑父带着东西去往南阁,径直吩咐管家去叫阑珏前来。

管家不敢耽搁,急忙去寻阑珏。很快,阑珏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阑父面前。阑珏见父亲神色不善,心中不禁有些忐忑,轻声唤道:“父亲。”

阑父看着阑珏,目光复杂,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阎家求娶之事,为父思来想去,决定让你嫁入阎家。”

阑珏闻言,身子一僵,虽早有意料,可这决定还是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阑父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阎家此次求娶,并未指明对象。本想着能周旋一二,可如今局势紧迫,家族实在经不起与阎家交恶。昭儿性子柔弱,为父实在不忍心让她去面对风险。而你……”阑父顿了顿,“你向来沉稳懂事,为父相信你定能担起这份责任,维护好阑家与阎家的关系。”

阑珏心中五味杂陈,他微微低下头,思索片刻后,抬起头坚定地说道:“父亲,孩儿明白,愿意听从您的安排。”

阑父拍了拍阑珏的肩膀,欣慰道:“好孩子,难为你了。这也是无奈之举。”

阑珏强忍着心中的苦涩,挤出一丝微笑:“孩儿明白,父亲无需挂怀。”

阑昭坐在窗边,嘴角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心里暗自庆幸,反正不用她嫁过去了。阑珏的婚事已定,她只需在一旁看着,无需再为那些繁琐的规矩和礼节烦恼。

阑府那迂回曲折、光影错落的廊道间,阑昭身姿摇曳,朝着阑珏所在之处款步而去。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细碎的光影,映照着她那带着几分狡黠笑意的脸庞。

不多时,阑昭来到阑珏的居处。雕花的木门半掩着,她轻轻推开,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书卷气息。阑珏正伏案于窗前,专注地临摹一幅古画,笔触细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阑昭的到来毫无察觉。

阑昭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故意压低声音,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说道:“阑珏,你可知阎叙萧那家伙,可吓人了!”

阑珏手上的动作顿住,缓缓抬起头,问道:“此话怎讲?这阎叙萧真得这么吓人?”

阑昭走到阑珏身边,故作神秘地凑近他,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听闻那阎叙萧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只要稍有不顺他心意,便会毫不犹豫地取人性命。那手段,残忍至极,令人胆寒呐!”说到此处,她瞪大双眼,仿佛那血腥的场景就在眼前。

阑珏微微皱眉,眼神中虽仍有怀疑,但不自觉地流露出不安,低声道:“这等传言,会不会太过夸张了些?"

阑昭用力地摇晃着阑珏的手臂,语气愈发急促:“夸张?一点都不夸张!听说他杀人的手段极其残忍,好多人都死得惨不忍睹。而且阎家与皇室沾亲带故,阎叙萧又是阎家举足轻重之人。咱们阑家根本惹不起!万一你不小心冲撞了他,咱们阑家可吃罪不起!”

阑珏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原本握着画笔的手,不知不觉间用力收紧。

可他又怎能提出退婚呢?在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行其道的世道里,婚约又岂是能够随意更改的儿戏?更何况阑家和阎家如今的局势已经走到这般田地,一旦贸然悔婚,整个阑家必然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尤其是小娘的性命,如今更是全系在他的身上,容不得他有丝毫的退缩与犹豫

想到此处,阑珏心中五味杂陈,深深叹了口气。

毕竟此次联姻,本就是要他嫁入阎家去冲喜,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耽搁。

大夫人那边似乎也深知此事刻不容缓,特意挑选了几个平日里看着眼熟、还算伶俐的人,安排到阑珏身边听候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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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山叙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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