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浸霜,滴漏声长。
玉枕上一头青丝散开,一张素白的脸上双目无神,呆呆看着顶头的雨过天青的纱帐。子夜时分梦醒之后,脑子里总有什么一闪而过,转瞬即逝,无法捕捉。
微生拓……怎么会是那样?
极北之地的风雪,即使是在梦里,那种刺骨的寒冷都仿佛渗入了她的骨髓。
陈谙的头发已经过腰了,房间内十分安静,她一个人听着滴漏声,自己的心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在这样夜深人静之时她很少醒过来,最近很是反常,想起梦里的一幕幕,地牢里的微生拓,极北之地流放的微生拓……如果她干了这样的事,那么如今这个样子,她是活该的。前世因,后世果。
他处心积虑的关着她,可就是她上辈子造的孽?
陈谙原本是不信这些东西,但是那梦是极为真实,仿佛她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那个臣子,在太子帐下横扫千军,扫除了他面前的一切障碍,是最好的一把刀,将微生拓折磨的体无完肤。
思绪如麻,躺在锦被之中陈谙只好强迫自己放空一切。
朦胧间,有人推开了门。
一抹石青色衣袂先映入眼帘,视线上移,便看见梦里那张面孔,
“对不起。”她喃喃道。
入了别院后,微生拓喂了她很多慢性的药,如今好像都生效了,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加之脑子还不大清楚,她的话才说出口便看得还有几步之遥的青年一怔,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你和我说对不起?青芷告诉我,你近来都在做梦,精神不稳定,我真怕那药副作用太强,明日我会给你停了。”微生拓说,话虽听着有几分关切在其中,可他的动作却是恰恰相反。
陈谙皱眉,使劲想往后蹭,抓着他的手使不上力气。缺氧之后视野有些模糊。
“真想掐死你。”微生拓见她闭着眼,再也不动了,于是才松开了手。人前他总是顺着他,可只有微生拓自己知道,他日日夜夜都恨不得这样,一把掐死这个人。但如今还不是时候。
火器运出城后他下半夜得了空来别院一看,面对陈谙他人后不必君子,看着她衣衫不整,看着她挣扎他有一种快感。
“你说对不起,什么意思?”微生拓问道,坐在床沿上,眼里趣味很浓。他很好奇,平日里总是想骂他的人怎么突然就转了态度。
“我对你不好。”她歇了会,很认真地看着他,“因果报应我认。”
微生拓盯着她,方才松开的手捏紧了,几乎是把她扯到了面前。那张脸他死都不会忘记,看他如草芥一般的眼神。
“你是陈谙?”他有些不相信,手指摩擦着她的脸,没有找到易容的痕迹。屋内光线不明,她半垂的眼帘,很是疲惫,动也不动。
“你是死了不成?”微生拓轻笑一声,“明日不喂你药,你这般我很不习惯。你不是向来就对我不好吗?说对不起太假了,你若要偿还拿你这一辈子来偿还,做牛做马。”
“对不起。”陈谙又说,头往后一仰,要推开微生拓。他抓着了她的头发,轻重不分,扯得头皮都痛。
“闭嘴。”微生拓道,放开她,看她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和上辈子不像了,衣带松了也由了去,衣襟开了点,脖子上还留有掐痕。垂下的长发遮了锁骨,再往下,他看了看,然后扭过头,微生拓很怀疑自己上辈子的眼光。
那样把他往死里折磨的人是个女人他竟然看不出来。
不过最毒妇人心,微生拓静静坐在那儿,最后眸子里的闪动的些许微光熄灭了。
他替她拉好被子,盖住坟起的胸口,一双细腕也藏到被子里,
出了房门,月落西山。
因为陈谙喜欢白海棠,他就养了一院子的白海棠,微生拓打量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他如今不需要陈谙了。
皎洁的月色下,瘦长的影子孤零零落在花草丛内,凭她一句对不起,白海棠留给她,凭她一句对不起,关她在别院一辈子好了,地牢太冷了。
*
话说这一日许渡川难得下山进城购置生活用品,城门口贴了告示。他看了看,无非就是午门要砍几个人,再把这几个人的头挂在菜市场示众。
看到几个眼熟的名字时他若有所思,这些人都是微生拓的爪牙,陈元安这么做,是要向他宣战?
他站了许久,看的出神。
陈元安出手很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连许渡川堵没有想到。他曾私下分了当前的朝堂局势,朝堂上八皇子一派,剩下的都是太子党,各占半壁江山。
微生拓是个很有手段的人,在许渡川看来,他在很多事上似乎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处处都让皇帝挑不出错误来,若本朝是立贤不立长,皇帝很有可能早就立了他做太子,
陈元安从前一直是中立,如今加入太子一派,手段雷厉风行,这或许只是个开头。许渡川想了想,捏着钱袋去了陈元安府邸的后门。
他隐隐感觉朝堂上的平静要被打破,这之前若是站错了队伍下场怕是不好。皇上龙体抱恙,不久怕就……正是要紧的时候,反正他在微生拓面前也是不受重用,不如去陈元安麾下。陈元安此人,在他看来就是一只老狐狸,微生拓同他相比,欠点火候。
纵然他可以未卜先知,但世事无常。
“你这人,鬼鬼祟祟做什么?”有人腰间配着小皮鞭,坐在墙头喊了一声。
许渡川徘徊在陈元安府邸的后门,乍一看有些惊艳,是个小姑娘,穿着枫红折枝纹的袄裙,五官精致,眼睛黑白分明,略有些天真的样子。
许渡川不说话,余月薇甩了一鞭子下来。
“来人,把他撵走!”
许渡川退了几步,作揖道:“在下许渡川,不知贵府是否缺幕僚,在下想毛遂自荐,只是半天都看不见一个人。”
“别妄想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你一个穷酸书生能有多大能耐?”余月薇捂着嘴噗呲一声笑了,如愿以偿看到他脸涨红的样子。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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