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外联部部长段子良在群里喊人,让负责接机三名人员在校门口集合。
一行人坐上轿车,车辆开往上茂国际机场。
乐队先前给段子良同步过航班信息,飞机预计晚上七点降落。
包括段子良在内,总共有四人接机,但不算上那些来维持现场秩序的纪检部外派人员。
接机的学生们举着「上茂哈里森大学」、「欢迎」一类的接机牌,在出口处等待。与他们一同等待的,还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歌迷粉丝,恐怕是在乐队的社交平台账号上得知了他们要来上茂市的消息,所以到机场蹲点等候。
航班没有提示晚点,正常落地。
入境的手续比较繁琐,他们等了差不多快有一个小时,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伙背着各种各样乐器的人。
那应该就是山野猫乐队了。
“我们在这!”段子良用英文呼唤着他们。
歌迷们也看到乐队成员,纷纷激动地叫起来。
乐队里走出一个只拖了个行李箱的金发男人,他快步走上前来,热情地张开双臂,墨镜下是高高扬起的笑脸,“你们好!”
“佩吉,佩吉!签名!”粉丝们呼唤着他。
金发的外国男人有求必应,一下子扎进了人群里,握手、签名、拥抱、合影、收礼物,忙得不亦乐乎。
相较之下,乐队中的其他人就沉稳许多,不慌不忙地从通道走出来,为首的是穿着一袭黑色风衣、同样戴着墨镜的诺特斯。
他们看到了接机牌,于是往学生们的方向走过来。
乐队总共有五个成员,除了诺特斯和刚才那个热情高涨的金发男人之外,还有个背着贝斯的乐手,他留着灰白的长发,看起来有些年纪了;以及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皮肤白里透红;一个留着爆炸头的女生,与诺特斯那比黑巧淡些的肤色不同,她几乎像是暗夜下的黑豹一样,散发着某种神秘的特殊气质。
部长段子良看到他们走过来,边往一边移动,并对他们说:“往这边走吧,车已经准备好了,上车就能出发。”
乐队成员根据她的提示往外部转移,临走前还不忘了把人堆里的金发乐队成员薅出来。
粉丝们跟了上来,段子良带来的纪检部成员拦住了他们,请他们就在这里停步。
庄森芽一直跟在段子良的身后,以备部长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顶上。
不过他们是全程英文交流,她这个小菜鸡自认为是担不起什么大事了,可能作用更多是端茶送水送温暖之类的。
从乐队出现到现在的过程中,她看了诺特斯好几眼,但戴着墨镜的男人似乎从未投来过视线。
她心想:还是挺识相的,知道这时候应该装作不认识。
外联部雇了一辆豪华面包车,乐队成员们把行李都装了上去,然后一个个钻进车中。
段子良打开副驾驶的门,回头对自己的部员说:“我把他们送去酒店,你们也打车跟过来。”
“好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了一阵骚动,乐队成员围在面包车的门口,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
那个热情开朗的金发男人语速飞快地说着些什么,他对面是留着长发的贝斯手,贝斯手摇了摇头,似乎是否定了金发男人的什么提议。
诺特斯也说了句话,语气听起来是个问句。贝斯手听完,把乐器从自己身上摘了下来,然后递给了对面的金发男人,金发男人有点埋怨地咕哝了一句什么,接过贝斯,钻进了车里。
段子良走上前去,用英语询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诺特斯听到她的问询,转过身来,也用英语回答,“没什么,老莱诺不太习惯坐这些交通工具,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他已经筋疲力尽了,我陪他散散步,步行去酒店,你们带着其他的人先走吧。”
他说英语,庄森芽总觉得有点不适应,这感觉有点违和,还有点新奇。
男人口音听不出是哪的,当然这也和她没接触过几个外国人有关。
不过,他干嘛不用本土语言交流呢?那多方便……
“那我叫个人跟着你们吧。”段子良说完就切换成了中文模式,转头冲着接机来的部员问,“你们谁跟一下这两个人?带他们去酒店,不然他们可能会走丢。”
“那个,部长,我可以……”一个女生站出来说。她名叫沈芸,外联部开会时主动站出来说要接机,庄森芽记得她好像是乐队还是诺特斯的粉丝来着。
女孩留着一头秀丽的黑发,直垂到腰际,脸上化着伪素颜淡妆,上身穿了件白色的大开领长袖毛衣,下身是同色的包臀裙,一双过膝靴箍住两条细长笔直的腿,模样比她开会那时精致多了,看起来是为了今天的接机特意打扮过的。
反观庄森芽,下身是条休闲裤,上身是件宽松的棒球服,头上戴着个棒球帽,晚上最后一堂课下课就赶了过来,一身疲惫,来不及打扮,也没觉得是个需要打扮的场合,更别说化妆——她还没开始学呢。
“你英文跟他们交流没问题哈?”段子良问沈芸。
说话的时候,沈芸时不时斜看诺特斯一眼,“嗯。”
“酒店地址记住了?”
“记住了。”
“行,那你带着他们过去,路上小心点,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段子良嘱咐,转而冲诺特斯和那个老莱诺说,“两位先生,这个女生会带你们去酒店,有什么事情直接和她说就好,她会转告给我们的。”
诺特斯点点头,看起来没什么异议。
庄森芽给了他一个眼神,其中有警告的意味,那意思是让他悠着点,不许对女同学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诺特斯戴着墨镜,看不出来他视线落在哪里,庄森芽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
“行,我们兵分两路吧。”段子良登上了面包车,关上了副驾驶的车门,车辆随机启动起来,向酒店的方向行驶。
另外几个同学也要走人,庄森芽凑过去和他们研究直接去打车还是叫一辆网约车。
另一边,沈芸则来到了诺特斯与老莱诺的身前,微微低头以示友好。
诺特斯也朝她点点头。
她伸手将头发撩向耳后,露出白皙的脖颈来,双手有些腼腆地抓着手提包挡在身前,说话的时候要么是看着地面,要么只盯着诺特斯一个人,“那……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酒店。”
“请带路吧。”诺特斯看着她说。
“好。” 沈芸轻柔地应了一声,率先走上机场的步行道,而诺特斯也十分配合地抬脚跟了上去。
庄森芽斜睨了他们一眼。
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诺特斯倒是挺老实的,希望他能保持这个状态坚持到明天的演出结束吧。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突发情况发生了。
但不是诺特斯惹的祸。
贝斯手老莱诺不知道为什么停在原地不肯动弹,他坐在一根石墩子上,用希腊语言辞激动地说着些什么,伸手指了一下沈芸,双臂张开高举,做出那种通用的‘天理难容’的手势。
诺特斯折返了回来,蹲在他身边,低声对他说话,似乎在好言相劝。
但是老莱诺梗着脖子,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沈芸也走了回来,可是她一靠近老莱诺,后者就跳起来,当她是瘟神一样躲到了另一边,嘴里还在不断嘀咕着什么。
沈芸脸上先是一片茫然,而后咬起嘴唇,表情渐渐变得很委屈,立在原地,求助似的看向诺特斯。
庄森芽见事情似乎不对劲,走上前去询问情况,“怎么了吗?”
诺特斯把墨镜掀起来,戴在头顶上,“老莱诺……呃,有点认生。”
“认生?”庄森芽重复这个词。
“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他不适应。”诺特斯说。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也没有领会错这个单词的意思后,庄森芽看了老莱诺一眼。
老人家靠在一根圆形的石柱旁边,侧对着众人,一顶防风帽遮住了他的脸,显得整个人不是那么好接近。
但她能理解他的孤僻,或许老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自己生活过的国家,环境突然发生巨大的转变,谁都需要适应。
庄森芽自己从曾经的大宅子里搬到不足一百平的小公寓时也郁闷了好久,甚至还想过离家出走,但理解父母的苦衷之后,就没有那种不负责任的想法了。
“我能跟他说说话吗?”庄森芽没什么把握,但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诺特斯有点无奈地耸肩,“他听不懂英语。”
“那……那你能帮我跟他翻译一下吗?”
“可以。”诺特斯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笑。
庄森芽疑惑这家伙笑什么,但没问出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用自己蹩脚的英语努力陈述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可不可以帮我跟他说,我们只是想帮他安全到达酒店,如果他不喜欢有人陪同的话,我们也可以安静地跟在后面不远的地方。”
诺特斯听完了,转头向老莱诺说了段希腊语,他说得不快,声音中金属的质感被拉长了,显出一种莫名的缱绻感。
话音落下,老莱诺抬起头来,目光透过防风帽的帽檐刺过来,盯着庄森芽。
那视线本应是狠厉的,但眨了眨却变得柔和起来,他朝她努努嘴,短暂地回了诺特斯一句希腊语。
诺特斯转过头来,对庄森芽说:“他希望你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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