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隔壁萧楠叫了学校社团的好友来家里聚餐,强行拉上了沈伶舟。
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塞满了人,有的没地方坐,只能坐床上。
开始沈伶舟还有些不安,怕自己不会说话给大家添麻烦,或者遭人嘲笑,但相处下来才发现大家都是非常善良友好的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体原因就特殊对待。
得知沈伶舟在找工作,大家也非常热情地提供自己的兼职经验。
说可以给有点小钱的人帮忙遛狗,跟狗又不需要交流。
甚至这位大学生还联系了雇主,帮忙介绍沈伶舟给她。
现在的沈伶舟来者不拒,能赚一分是一分。
雇主也是很体贴的人,介绍了自己养狗群的好友,对方了解了沈伶舟的情况还表示可以提高时薪,每天遛狗一小时,每次一百四十块,还有交通补贴,下雨天可以休息,允许随时请假,这样一个月也有四千。
虽然和平均月薪六千不能比,但现下也容不得沈伶舟挑挑拣拣。
……
次日,沈伶舟起了个大早,把长的有些长的头发修剪一番,又去聋哑人协会帮忙打扫了卫生,路过花鸟市场,看到有人在卖斗鱼,鱼儿们拖着长长的大尾巴于水中摇曳生姿。
沈伶舟觉得这种鱼很漂亮,便花三十块买了两条打算放到家里增添一些生气。
恰好路过楚聿家附近,沈伶舟想着他会不会还没吃午饭,或者一会儿又要叫外送,便临时转去超市买了点食材,拎着去了楚聿家。
按下门铃,屋里传来脚步声,面前的门把手响了声。
沈伶舟暗笑,这个孩子真是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都不问问是谁就随便开门,都不怕是入室抢劫的。
可转念一想,他刚才进来时被见过他好几次的保安再次拦住一番盘问,安保措施这么好,楚聿也确实没必要担心。
大门打开,沈伶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楚聿似乎也没料到是他,也没通过猫眼看,就毫无安全意识地开了门。
看到是沈伶舟后,他抬手要关门。
沈伶舟双手都提着东西,连忙用身体顶住门,使劲往里钻。
楚聿也在用力关门,门沿卡住沈伶舟的肩膀,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楚聿沉默半晌,缓缓松了手,沈伶舟也顺势钻了进去。
一进门,沈伶舟将双手提的东西往地上一放,笑容完全消失,眉间笼着担忧,双手情不自禁抚上了楚聿的脸颊。
那张第一眼见时便深感惊艳的脸,此时变得青紫交叠,嘴角不知道是破了还是怎么,贴着白色的药贴,并且整张脸都肉眼可见的因为这些伤痕有些浮肿。
这是怎么了。
【跟人打架了?】沈伶舟打字询问。
楚聿抬手挡了挡脸上的伤,别过脸:
“没,不小心撞的。”
【怎么可能撞成这样,还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吧。】他态度坚决,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楚聿看也没看他:
“告诉你又能怎样。”
沈伶舟眼底一黯,缓缓垂下双手。
是啊,告诉他又能怎样,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打又打不过,就算吵架,恐怕对方连他字都没打完就扭头走了。
楚聿余光扫了他一眼,见他就那样站在原地,也没有打字的意思。
良久,楚聿叹了口气,抬手捏捏他的下巴:
“别担心,伤口总会愈合的。”
沈伶舟垂着眉眼,点了点头。
楚聿见他这副模样,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坦白了:
“我哥打的。”
【哥哥为什么打你。】
这句话更让沈伶舟震惊,他很难想象亲兄弟之间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将人打成这样,他也是当哥哥的,在得知耀祖做的那些事后虽然伤心,可也没有动手打他的念头。
“没什么,就是闹了点矛盾。”楚聿敷衍着,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来做什么。”
沈伶舟盯着他脸上的伤看了许久才回过神,忙掏出手机打字:
【恰好路过这边,考虑到你可能没吃午饭,买了点菜。】
他把手机举起来给楚聿看,视线重新回到他伤痕累累的脸上。
楚聿看过一遍,目光在“考虑到你可能没吃饭”几个字伤来回流转。
他直起身子,鼻间轻出一抹气,笑了笑。
抬手,轻轻抚摸着沈伶舟刚剪的头发:
“剪头发了?”
他的动作很温柔,沈伶舟不禁回忆起小时候妈妈抚摸他头发的感觉,舒服地眯了眯眼,像只惬意的小猫。
除了妈妈,再没人这样轻柔抚摸他的头发,更没人注意到他剪了头发换了衣服这种小事。
可楚聿全知道。
他用力点点头。
“好看。”楚聿笑道。
末了,又想起什么,生硬的用手语比了“你很好看”这句话。
沈伶舟的笑容愈发扩大。
他其实一直觉得自己长得是好看,可也从来没人说过,时间一长就产生了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长相并不符合大众审美。
可今天楚聿一席话,笨拙的用手语夸奖他的容貌,让他深切体会到:
总有人会看到你的好。
他沈伶舟换好鞋子进了屋子,环伺一圈,打字问道:
【你家有药箱么,我帮你涂药。】
“不用,药水的颜色都很重,不用管它,会好的。”楚聿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想起了那些花花绿绿的药水颜色。
【现在的药剂喷雾已经做成透明的了,没有颜色。】沈伶舟解释着,【我帮你下去买药。】
刚转身,手被人拉住了。
楚聿挠了挠伤口周围还算良好的皮肤:
“不用了,叫外送吧。”
……
涂药的过程中,沈伶舟动作尽量放很轻,时不时小心观察一下楚聿的表情变化。
可他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怔怔望向一边,不喊疼,甚至沈伶舟不小心下手重了些,自己吓了一跳,他却也毫无反应。
涂完药,沈伶舟用手在他脸边扇风,加速药水吸收。
而后,打字给他:
【看着不像是拳头打出来的,你哥哥用工具了么。】
楚聿不想说,但也清楚他不实话实说沈伶舟会追问到底,索性坦诚道:
“嗯,花瓶、电脑,总之手边有什么就拿什么。”
沈伶舟身体一顿,双目圆睁,倒吸一口凉气。
忙打字:
【以后如果哥哥还要打你,你和他讲道理,如果他不听你就跑快点,被打成这样该多疼啊。】
楚聿表情淡淡看完这句话,轻笑一声,别过脸:
“习惯了。”
沈伶舟眼睛再次瞪大。
他凑到楚聿面前,打手语:
“什么意思。”
楚聿按住他的手,仰着头,望着他眼底一片担忧,还是笑:
“我哥不敢打死我,毕竟他怕坐牢,但如果你再不去做饭,我要饿死了。”
沈伶舟赶紧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像只着急忙慌的小狗,颠颠跑出去准备饭菜。
吃过饭,沈伶舟在厨房洗碗,出去后看到楚聿坐在客厅看电视。
拉着窗帘,大厅一片昏暗,电视机的蓝光投映在他脸上,于鼻尖形成一个小小的蓝色光点。
他看得很认真,专注到全然没注意沈伶舟走过来。
电视机里在播放国际新闻,画面中,标准中东长相的男人们从废墟里抱出小小的尸体,被尘土裹挟着,混着满身鲜血,他们举着孩子的尸体对着镜头大声哭诉,新闻下方的标题写着:
【遇害儿童数量还在增加】
战争到底给人民带来了什么,通过这短暂的镜头,哽咽的哭声和失去气息的尸体,一目了然。
沈伶舟又想起上次在楚聿家看的新闻,满身脏污的儿童对着镜头苦笑说:
“我们在这里是长不大的。”
还有失去孩子的母亲,瘫坐在地上,对着镜头哭诉说:
“我的小女儿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她甚至听不到炮弹打来的声音,她都没有跑,我已经找不到她了……”
沈伶舟默默看着,心里忽然变得湿漉漉的。
冬天很漫长,不能把冬天唱成春天的开始,因为很多人已经葬在了这个寒冷的季节。
镜头一转,是各个国家人民高举旗帜大游.行,抗议惨无人道的种族.灭绝,要求本国政府停止对侵略者的支持和资助。
沈伶舟看着他们手中举起的国旗,想起了楚聿的车钥匙挂件,也终于知道了那只挂件正面是中国国旗,背面则是新闻中正饱受战争之痛的被侵略国的国旗。
心头被拧巴了下。
他缓缓看向楚聿,见他依然认真看着新闻,只是光线再昏暗,可沈伶舟还是看到了他微微泛红的眼眶,那漆黑的眸子中,映照着永远埋葬在这个冬天的无辜儿童们。
这个场景实在是有些光怪陆离,沈伶舟一直以为像楚聿这种泡吧文身豪车傍身的公子哥才不会在乎他人的苦难,这一幕倒让他很意外。
一直到这条新闻结束,楚聿关了电视。
沈伶舟也回过神,站起身,打字:
【那我先回去了。】
楚聿抬眼,望着他:
“今晚呢,我的晚饭怎么解决。”
【今晚恐怕不行,我约了兼职遛狗,你的伤口记得四小时喷一次药。】
楚聿跟着站起身:“带我一个。”
沈伶舟:……
*
晚上七点。
兼职遛狗的雇主打开门,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家里房子装修得气派豪华,她的爸妈也在,见到沈伶舟便热情迎上来,主动给他找拖鞋请他先进来坐坐。
女孩拄着拐杖,说自己去滑雪不小心摔伤了腿,这几天都没法下楼,爸妈工作忙经常不在家,所以只能找代遛。
沈伶舟还是有些拘谨,动作有些不自然地穿好拖鞋。
女孩的父母看了眼走廊上陷入昏暗的楚聿,看不清脸,只见他戴了顶棒球帽,穿着极有质感的皮质外套,宽松的牛仔裤遮不住那双修长的腿,露出一截白色的棉袜。
那男生倚着墙,低着头。
女孩的父母面面相觑,随即笑道:
“你是小舟的朋友吧,也进来坐坐吧。”
楚聿压低了帽檐:
“不用,我在外面等。”
带着一脸伤进了别人家,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又会不会影响沈伶舟的兼职。
沈伶舟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可以发热的暖宫贴,塞到楚聿手中,慢慢比划手语:
“我很快就出来。”
楚聿点点头,看了眼手中的暖宫贴,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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