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明

今年清明,南江也是倾盆大雨。

车载导航内响起的女声冰冷又机械:“近日南江市内多暴雨,前方道路为山体滑坡多发地段,请注意行车安全。”

“雨天山路真是不好走哇,”司机小声地抱怨起来。

然后又用夹着南江口音的普通话对后座的乘客讲:“你要去的墓园有点远嘞,得往前开个四五千米的路,再绕过大半个娘子山才能到。”

边说还不忘瞟一眼后视镜里的女人,一头海藻般的黑发随意又凌乱地披散在脑后,明眸皓齿大红唇,妆容艳丽却不显艳俗。

半支着脑袋懒洋洋靠在后座,露出来的半边脖颈白皙修长。

车窗起了雾,导致车内光线不太好,朦朦胧胧看过去就像是从九十年代电影里走出来的女明星,慵懒又复古。

他早就听说了,这位艳压了大半个娱乐圈的女明星梁浅浅嫁入豪门后过的并不好。

她的先生是京圈人人都想攀附的贵公子江系舟,容貌绝色,温润如玉,样样都好但就是不爱她。

当年娶她是因为她家世清白,好拿捏。

想到这里司机又忍不住鄙夷起来,这个圈子乱得不可开交,她梁浅浅又长得这么漂亮,再干净能干净到哪里去?

像“家世清白,好拿捏”这样的说辞也只不过是拿来糊弄他们这些不知情的外人,背地里指不定是使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伎俩逼婚,要不然也不至于新婚当晚就被扔在飘雪的室外。

结婚两年一直被传婚变,前段时间梁浅浅还被拍到只身一人前往医院疑似打胎,如今清明节又是一个人现身南江老家,提着一大箱行李,看来离婚是稳了。

雨势渐小,到达公墓山的时候天已擦黑。

梁浅浅在山脚铺子里买了束白菊,沿着漫长的阶梯一步一步往上爬。

在南江有个规矩,清明节祭奉先人最好是上午十点钟之前,时间越早越是有诚意,如果过了中午十二点还未祭拜则为怠慢祖先一般都是会动怒的。

梁浅浅自嘲似的笑出了声,从京城到南江路途遥远,每年清明她都会在前一天就收拾好行李乘车,却每次到达公墓山时都是第二天夜里,如果阿熠会生气……

她倒是希望阿熠他真能生她的气,最起码那样她还能骗骗自己他还在身边。

可是阿熠又怎么会舍得生她梁浅浅的气呢?他那般好,活着的时候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捧到她面前,如今去世了也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这冰冷的地底,连梦也不曾给梁浅浅托一个。

梁浅浅打了灯,把花放在墓碑前,尽管山风刮起来阴飕飕,照片里的男人也依然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尤其是那双好看的小鹿眼轻轻弯起,阳光温暖又和气。

阿熠他啊,总是万般好的。

-

梁浅浅从公墓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再往南走两百多米就是公交车站,手机导航上说乘坐21路公车可以到景园。

景园是江系舟在南江的居所,二十多年的老别墅了,重新翻修后每年清明梁浅浅都要来住上一两晚。

以往都是她一个人,但是没想到今年江系舟竟也跟着来了。

到的时候是午夜,浅浅向来浅眠,听到楼底门铃响起来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老房子在郊区,四周也没几户人家,又常年没人居住,一踏进来就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梁浅浅以前胆子小,夜里怕黑连厕所都不敢上,每回被吓到了总有个人陪她煲电话粥缓解惧意,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哄着“不怕不怕,”那人死后她不止一次半夜从噩梦里惊醒,打开手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已经接不到自己的电话了。

然后便是整夜整夜地失眠,每次关灯以后眼睛就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本来她以为自己早已适应黑暗,却没想到今晚还是被吓了一跳。

放在床头的手机开始震动,梁浅浅眼睛开始发酸,会不会是阿熠……

她爬起来接电话,来电显示的却是江系舟。

梁浅浅被自己给蠢笑了,是啊,怎么可能是江熠。

“开门。”

江系舟的声线还是一如既往地冷,不带半分感情的命令口吻,听得梁浅浅心又没来由地一酸。

他倒是利落,说完就挂了,也没给梁浅浅反应的时间。

浅浅趿拉着拖鞋把房子里还有花园的灯全部打开后,才敢去开院门,也不知道江系舟会不会嫌她拖拉动作慢。

这边二十年前的建筑普遍是带着大花园的小别墅,是以当梁浅浅穿过那条十米长廊来到欧式铁艺院门前时,江系舟的脚下已经灭了好几个烟头。

周围只有一盏路灯,他逆光站得笔直,也不打伞任由雨水落在挺阔的肩头。

浅浅拢了拢衣服,打开门示意他赶紧进来。

离近了才看清,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胡子也没刮,下巴上挂着青茬倒是给他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不知道是不是梁浅浅眼花,她似乎看到了江系舟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失而复得的情绪,但只有一秒转瞬即逝。

“刘特助呢?”她不敢问他为什么大半夜的突然来南芜。

“放他回家了。”江系舟一只脚踏进院门,怕她听不懂又解释道:“他老家也是南江的,城西那边,和你一个区。说是要回家探亲,我想着你在这儿便跟着一起来了。”

梁浅浅:“哦……”

“睡下了吗?怎么没精打采的?”江系舟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捏了捏手心,有些凉。

“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说着就把西装外套脱下准备往梁浅浅身上罩。

梁浅浅本能地排斥特别是今晚,于是躲了一下,江系舟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

他眉头轻轻皱起,耷拉着眼皮,唇角崩成一条直线不讲话。

浅浅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

同时她也明白,自己今晚玩过头了,江系舟不是什么脾气好好相与之人。他可以宠她,但前提必须得是他高兴。

过了半响,梁浅浅才扯出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你身上烟味太重了,我嗓子疼……”

见没什么反应,她便主动去勾他的小拇指,软着声调哄:“快进屋吧,待会儿着凉了。”

一直到屋内江系舟都没再和她讲一句话,梁浅浅忙着给他找换洗衣物懒得再哄也就随他去了。

直到从衣柜里起身,猛地一回头竟然看到他斜倚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条毛巾,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梁浅浅忍下疲惫,努力摆出一个笑容走到他面前,将换洗衣物递给他:“去洗澡吧,水已经放好了。”

江系舟抬眼看她,那双和江熠如出一辙的鹿眼里藏着是梁浅浅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浅浅的鼻头没来由地酸了一下,她知道江系舟又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了。

在外人眼里江家根基深稳,早在民国时期就发家,是京城里的巨头产业,不是梁家那种暴发户能高攀得上的。

江系舟娶她是因为她家世清白好拿捏,可只有梁浅浅自己心里清楚,江系舟娶她只不过是因为她长得有七分像他的白月光初恋尤初。

江系舟是大江熠六岁的叔叔,结婚之前就和梁浅浅说过不要痴心妄想,她只是他对尤初的情感寄托,等尤初离婚之后他们就离婚。

江系舟何其卑鄙,但梁浅浅又能好到那里去呢?

如果不是因为江熠死后将眼角膜捐给了江系舟,她也不会心甘情愿地给人当替身……

每当江系舟用这种她看不懂的复杂眼神透过她看尤初的时候,她都会如法炮制,透过他的眼睛去看江熠。

那个如阳光般和煦的少年啊……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江熠的时候,是在语文老师家里。

那个星期天的下午四点半,三伏天的残阳透过老旧的木格子窗,照进来,明明暗暗的光影悉数落了他一身。

少年高且瘦,只穿了件简简单单的白T,露出来的脖颈修长。

见到来人,礼貌一笑,梨涡浅浅。

那个时候浅浅才十岁出头,刚死了母亲就被江家人接到又大又陌生的京城里,周围的人都因为她笨拙浓厚的乡音而欺负她,只有江熠肯对她笑。

他家教良好,品学兼优,温柔又活泼,如同阳光般一点一点照进梁浅浅灰暗蒙尘的心,温暖了她好久好久……

但上天总不是公平的,这样一个温暖和煦的人并没有长命百岁。

江熠死在了大二那年冬,放了寒假他便从京城坐车赶来南江来见梁浅浅。却恰逢浅浅家那栋居民楼起大火,他因为担心火楼里的浅浅,于是只身前往火场,却再也没法出来了……

“想什么呢?”

江系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浅浅猛然回神这才发现泪水已经流出眼眶,于是慌乱抬手去抹,却是欲盖弥彰。

最终还是江系舟轻轻叹了口气,将毛巾盖在她的头上,语气颇为无奈:“平常不是挺坚强的?不就没和你说话嘛,怎么还突然掉眼泪了?真是个小哭包……”

隔着毛巾的掌心温热且宽厚,轻轻托起她的后脑勺,那双平日里冷得发寒的眸子里竟淌着无清浅的笑意:“头发湿了也不知道擦,要是感冒了怎么办呐?”

江系舟向来话少,也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讲话,是以比起感动梁浅浅更多的是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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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岭之花×钓系小野猫】

周晚意高中时喜欢一个男生。

叫江厌,比她大两岁,是老师口中的好好学生。

而她只是一个会惹事的小混球。

虽然喜欢,但俩人也没产生太多交集。

多年后,再次见到江厌是在雨夜混乱的急诊科。

男人一袭白褂穿得清冷禁欲,似高山寒月,不近人烟。

周晚意顽劣轻狂,一时起了逗弄心思。

她半开玩笑地问他:“江医生,有没有兴趣谈个恋爱呀?”

男人眼皮轻撩,眸子里盛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他说:“请您自重。”

江厌是第二院出了名的高岭之花,一把手术刀落的又准又稳,几乎从未有过失误。

追求者也是如过江之鲫,却从未有人能够将他撼动。

同事们纷纷下注,那位留着一头薄藤紫红大波浪的妖艳美人周晚意,多久会知难而退。

第一天,美人要联系方式被狠心拒绝。

第二天,美人送爱心早餐被忽视。

第三天,美人搭讪被无视。

……

六个月后,周晚意决定放弃追他。

却在医院昏暗的安全通道内被男人捏住手腕,他说:“周晚意,再试一次。”

「明月高悬夜空,眼下是春天。」

——佩索阿《恋爱中的牧羊人》

久别重逢/暗恋/SC/H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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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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