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严丝密合，外界光线透不进来，屋里视野很暗近乎全盲，他们贴着墙根缓缓往里移动。
这间冰屋很大，内部也很空旷，起码他们目前还没撞上什么物体。
一盏泛着微弱橘光的蜡灯在一张靠墙的小茶几上断断续续地亮着，灯芯处烧出的一个弧度汇集了一些蜡油，盛不下的蜡油顺着蜡身流下又凝固住，光线昏暗照不透彻，墙上挂着的人像图在这忽明忽暗的光照下地频频闪着。
冰屋里面比外面暖和很多，但冰块却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别放松。”顾绪成的声音从墙边传来，低沉有力。
空气里似乎有股腐烂发臭的味道，不算很浓烈，但并不好闻。谭寻之被熏的有些恶心反胃。
“能用【灯】牌吗？”谭寻之轻声说道，气音依旧充满整个屋子，“中间好像有东西。”
作为黑色手环象征的“终”性学员，谭寻之只能痛苦地等待“极”性的顾绪成的救援，这种根本上的差别会导致两种属性分别有不能使用的牌。虽然这样但是，多他一个“极”性的人又怎么了？
顾绪成刚刚也注意到了，高高一叠黑糊的东西，但是不确定是什么就没轻易动作。
“贴门。”
谭寻之小心挪回门边，以防万一中间的东西是个庞然大机关，靠门方便他们夺门而出。
“长剑还在吗？”
“……忘了。”谭寻之懵了一下才意识过来是被他完美遗忘的那柄长剑，刚刚临跑前太急，长剑被他抛弃在了上一个冰屋。
顾绪成只好先试探性地捡了脚边一块拳头大的坚冰，朝着中间那团黑物精准抛了过去。
那团东西被冰块砸中发出“哆”的一声，但并不是完全清脆的，带着点闷沉，似乎是有软的东西做缓冲。
谭寻之感觉右眼皮跳了一下，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绪成的手环发出夜光亮度的微光，接着一盏半掌大的立方体小灯就浮在了他手边，然后小灯在他控制下靠近那团黑物。
【灯】牌映出中间黑物的刹那，谭寻之心脏咯噔了一下。
屋内的景象让人不寒而栗。
刚刚眼前模糊，冰屋的中间堆了高高一叠漆黑的东西，不知道还以为是屋主人在床上乱扔的衣物，现在才发现是叠罗汉般叠成了一座小山丘高的尸体。
谭寻之一下子警惕了起来，余光迅速扫过周围观察是否有蛛在守尸待人。
确认四周没危险后他才放眼去看眼前的一叠尸体，十分触目惊心：几乎每个人都被吸成了人干，就连脂肪也没被放过，几乎只剩下了外面一层皮肤。几百斤的重量压在最下面几个人身上硬是没挤出一滴血，个个面目狰狞瞪大着眼睛正视前方，眼珠感觉要撑裂眼眶掉出来，皮肤紧紧贴着骨头硌出骨架形状。
“怎么会这样？”谭寻之顿时感觉头皮发麻，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他感觉快要窒息了，脑海里一些似乎从未经历过却又及其真实的事情像潮水一般朝他疯狂涌去，像是真切发生过一样把他淹没在了记忆的浑浊血河里。
他强撑着去推冰屋的风想开一点缝透透风，手脚却像不听使唤般软的无力。
“别开，蓝丝蛛还没走。”光线太暗，顾绪成看不清他的神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办……”谭寻之声音轻了下去，后面还有半句他也忘了要说什么。
额头背心冷汗直冒，一股酥麻感攀爬上他的脊背，像要把他拉入深渊。
“什么？”
实在撑不住了，他开始疯狂干呕，眼眶发红却紧忍着不流眼泪，因为会模糊视线，会看不清路。
他在满地都是尸体的血海里趟着，血水在低洼处能盖过他的膝盖，平静的血池倒映着天上一轮鲜红的满月，被暗沉的天空噬到发黑。
四处传来的利器穿透血肉的“噗嗤”声和尖锐的惨叫声哭泣声交相辉映，染红了空气，弥漫着令人脊背发凉的血味。
全是血，到处都是，他不知道他该往哪跑，也不知道他该何去何从。
血色的天际一眼望不到边，他用尽全身力气奔跑着，却怎么也跑不出这疯狂的惨绝人寰的地方。
像是被困在阴暗无声的记忆里，冷汗浸湿后背衬衫，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下，沾湿一大片衣襟。
顾绪成用【界】卡隔开气味后转头看见谭寻之苍白的脸色，吓了一大跳。
“谭寻之？”
谭寻之没反应，双眼失焦望着空中。
想起什么了反应会这么大？
顾绪成自觉情况不妙，一边试图唤醒人，一边警惕观察屋外的蓝丝蛛情况。
可是蓝丝蛛还是不依不挠地站岗似的杵在冰屋外。这里应该很靠近小镇中心地带了，巡逻的蓝丝蛛数量比刚刚又多了几倍。
继续待在这情况只会更加糟糕，顾绪成一咬牙，还是决定搏一把冲出去。
寒风携着冰雪渣子猛冲进屋内，冷气疯狂往他衣衫里灌，但是顾不上这些，因为蓝丝蛛已经被他开门的声音吸引过来了。
左前有五六只正晃着胖乎乎的身子行来，右后也有六七只，左后方——也被堵死了。
蓝丝蛛嘴里发出尖细的声音，嘶吼着向两人逼近，将他们包围在圈内，里三圈外三圈围得水泄不通。
他一个人同时对上十几只蓝丝蛛取胜的几率并不大，何况现在谭寻之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大约一米六长的剑身已然握在手心，长剑两端都是刃剑，有丝丝红纹在剑身周围流转，在剑身上缓缓流淌，细看像岩浆流动，带着肆意的火焰张扬。
接下来会是一场恶战，也不知道元素力够不够。
他把谭寻之放在一边，让他坐在冰屋旁一块岩石上背靠着冰屋外墙，谭寻之还是双眼无神定定的一动不动任人摆布，【盾】卡和【界】卡形成的坚硬外壳把人稳稳护在里面。做完这一切，顾绪成才站直身抄起长剑坦然面对蓝金一片的蓝丝蛛。
血液横飞，溅在卡牌围起的屏障上、冰屋外壁上、疏松的雪地上，沿着屏障纹路滑落、滴落一半被凝固在墙上、干涸铺张在雪地上。
一只庞大的蓝丝蛛朝他飞扑过去，顾绪成一个滑铲从他腹下钻过，一脚踹在它腹部，将整只蜘蛛踹翻，连带着后面扑上来的两只一起受强大冲击力带动被踢飞出去好几米。身后有几只趁机偷袭的，被他反手一剑划破腹部，蓝绿色液体喷涌而出，射在黑长裤上隐去不见。
蓝绿血液中混杂着丝丝红色，向低洼处汇去，再渗入稀疏雪质，留下混杂三色的凝固血迹。顾绪成微微弓身喘着气，豆大汗珠顺着锋利的下颚线滑落，杀了近十只等人高的蓝丝蛛已经让他气力消耗大半。他盯着眼前的一只挥舞两爪的蜘蛛，眼底泛红，长剑直直插在雪地里，他紧紧抓着剑身，借力靠着稍稍缓一下劲。
越来越多的蓝丝蛛往这边靠拢，他回头看了一眼谭寻之。
这家伙怎么还没醒，真想把人丢下喂蜘蛛。
体内已经榨不出更多元素力，蓝丝蛛试着打了一下谭寻之周身的屏障，却被强悍的卡牌弹开。
卡牌里的元素力是打之前输进去的，大约五成，得二三十只蓝丝蛛同时攻击超十分钟才有可能击碎，顾绪成不屑地冷笑一声。
一道寒光闪过眼前，他挥起长剑挡下，顺势扎穿了它的身体，再挥剑撂倒后方几只。
他依旧费力挺直身体，不让蓝丝蛛觉得有机可乘，蓝丝蛛也伏在雪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语】卡却在这时亮起，左右蓝丝蛛现在不敢上前，他就打开聊天框看了看。
苗莹莹：顾绪成，你和谭寻之现在在哪？两位特工说没看见你们。
顾：{位置共享}
顾：导师，我们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
苗莹莹：别害怕，我马上通知他们过去接应你们。
顾：好，麻烦导师了。
顾绪成仰头叹了口气，自己草率轻敌却要别人来帮他兜底，真是废物。
刚收起【语】卡，就听见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什么时候绕到身后的？
顾绪成用余光瞄看身后侧转过身，手肘向外用力向身后方向划去。刚划了一点距离他就被反手剪住，架在一个双手不能随意动的位置，对方力道劲粗丝毫挣扎不动，随后他又在从后方弥漫开来的白烟中被往后拖去，烟雾似乎有催眠功效，但是他没力气再用【封】卡了，白烟吸入，没过多久他就感觉意识开始迷糊昏沉。转头瞥到谭寻之身边的屏障被打碎了，人也被架起来带走了。
这次是真的低估对方了。
【语】卡还在共享位置，但愿两位特工能及时找到他们吧。
昏迷前最后一眼他看见了两个身材劲瘦修长的人，似乎在谈论什么，迷迷糊糊听不清楚。其中一个单手叉腰面对着他似乎在看他，另一个双手摊开，偏头看向身边的人。
被绑架了？蓝丝蛛背后指挥的人？
一直说是蓝丝蛛袭击小镇，但是非智慧体的它们不应该会有这么高的智商来实行规划巡逻路线以及选择合适路叉口进行包围等行为。
所以——蓝丝蛛背后肯定有人在指挥。
“醒了就睁眼吧。”他听见一个声音在前方不远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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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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