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后他所想的,只是耗尽全力谋求一个他心仪的结果而已。
这些话按照顾知谏从前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和别人袒露的,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周兰亭。
可是今日他还是说了,不仅是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不说周兰亭也能查个一清二楚——毕竟他都能查到连顾知谏倾尽全力都查不到的事情,更别说其他的了。
而且还是因为,他也确实不想再隐藏下去,既然已经知道了蔚星言的下落,顾知谏觉得自己谋求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隔了这么久,原来他最期望的,还只是和蔚星言平平安安的在一起而已。
周兰亭同样沉默片刻,最后看着顾知谏慢慢的问:“除了前几日你设计帮谢萧烨收拢锦衣卫和二十四衙门的权柄之外,你还做过什么?”
顾知谏心里冒出个不大妥当的念头——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不过随即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周兰亭断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面,他做的那些事情周兰亭怎么会不知道,如今问问,也不过是叫他自己亲口承认好确定一下罢了,所以顾知谏也没隐瞒:“磐函王子散播疫病也有我挑唆的原因在里头。这些事间接导致了磐函和天耀不得不开战的地步。
“在开战的前夕,我原本想着你一定会和谢景明一同去北覃,只要你一离开盛京,那么太后和谢回舟孤立无援,只会叫我更容易解决。
“而你,只身一人离开了盛京,即便是有谢景明护着,也恐怕难以时时刻刻都仔细小心,总会有疏忽的时候,自然比在盛京的时候好下手多了。可是……”
顾知谏面色古怪的看着周兰亭道:“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那般心狠,当真愿意撇下谢景明。我还以为谢景明是整个盛京里你最在乎的人了。”
说着又仿佛自嘲般笑了笑,“这点我实在是不如你,心狠手辣,冷漠无情,也永远不会有软肋,这点我远远比不上你,这世上怕是没有人能比得过你了。所以败给你我也认了。”
听了这番话之后,周兰亭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甚至眼底的淡淡笑意也依旧:“顾公子实在是坦诚。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不如让我猜猜顾公子的想法,想来公子也不会介意我的冒犯吧?”
顾知谏不在意的点点头,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哪还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
周兰亭见顾知谏点了头,才自己说了起来:“其实顾公子一开始的想法并不是助谢萧烨登上皇位是不是?你做的所有事情,想借磐函人的手让我离开盛京也好,帮着谢萧烨争皇位也好,和圣德太皇太后抗衡也好,都只是为了弄乱这个天下——或者这么说不太准确,你其实是想毁了天耀是不是?
“毁了这个让你兄弟骨肉分离的地方,毁了这个造成你所有不幸的根源,毁了这个让你活着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世界……所有你做的那些只是为了制造乱子,最好是能叫天耀动荡不安人们流离失所才好,这样才能弥补那些人对你的亏欠,才能让所有人都尝尝你曾感受过的痛苦。
“可是后来你发现这条路行不通,因为你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发现除去我,除去这个阻碍你计划的绊脚石,而且圣德太皇太后手段也是有些出乎你的意料,所以你只能退而求其次,助谢萧烨登上皇位,然后再通过他的手替自己和弟弟报仇。”
周兰亭温柔的看着他,缓缓的问出来:“我说的对吗,顾公子?”
顾知谏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是被人说中心事后的模样。周兰亭说的一字不差,他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
周兰亭微微笑着说:“现在你已经成功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和谢萧烨的器重程度,不论你何时向谢萧烨请求这件事他都会痛快的同意,我还听说谢萧烨提拔你的圣旨马上就写完了,你马上就可以大仇得报了,可是顾知谏——”
周兰亭停顿片刻,抬起眼睛直视着顾知谏:“顾知谏,大仇得报之后,你真的觉得开心了么?”
顾知谏侧身对着周兰亭,他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拳头握紧又松开,周兰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顾知谏在微微颤抖。
过了很久,顾知谏才说:“这次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周兰亭依旧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若无其事的说起了其他的:“有件事原本我是不想和顾公子说的,毕竟说了也只能叫公子徒增烦恼,但是毕竟这几日公子就要见到蔚星言,就算我不说公子怕是也能发现——蔚星言受伤了,这次伤及内里,虽然面上还一如既往,但还是需要修养一段时日才能好。你知道蔚星言是如何受伤的吗?”
顾知谏猛地回过头,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已经要猜到周兰亭将要说什么了。
就听见周兰亭平淡温润如清泉的嗓音慢慢的说:“上次沈得福带人进宫造反时,跟我一同前去的便有蔚星言。在御花园外,蔚星言被锦衣卫打昏在地,不过幸好性命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伤。”
顾知谏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周兰亭却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接着自顾自的说完了剩下的话:“这次实在是侥幸,所幸他们都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这样侥幸的时候又能有多少呢?说不定下次蔚星言就会死在顾公子你的手下了。你想要报仇,但是却险些用你的弟弟的性命做了垫脚石。”
话说到这里,周兰亭像是失忆了一般,又平静了问了一遍那个他已经问过的问题:“顾公子,得偿所愿之后,你真的开心了么?”
周兰亭没再说别的,外面的风沿着没关严的窗户吹进来,吹动两个人的衣衫,周兰亭的脸色平静,眼底蕴含微微笑意。顾知谏则大半个身子都落在阴影中,看不出神态和表情。
周兰亭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告了声叨扰便转身离开:“我想要什么,顾公子大约也能猜到,我不愿强人所难,所以等公子真正想好了再来找我吧。若是顾公子想见蔚星言,可以随时派人来找他。这期间我不会讲今日的事情告诉他,顾公子是他哥哥这件事还是由顾公子你亲自来告诉他吧。”
说完抬起脚推门出去了。
顾知谏一个人在房间里面站了一会儿,外面的风大了起来,吹散了他的头发。顾知谏往外走了两步,走进了阳光里,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站在房门口停了片刻,觑着眼睛看外面的天光。最后他捏了捏手腕,也若无其事的推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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