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今夜注定是不能平静的一夜。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赵握瑜一袭黑衣,翻上低矮的墙头,猫一样,轻悄悄踩着墙檐上了屋顶。

这里是比邻赵家的一处废宅,两家仅隔着一条小巷。

昨日,金獾也正是在这里,见到了那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东西。

她隐身于黑暗之中,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这宅子废弃了有些时日,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有些屋子久未修缮,窗破瓦残,上雨旁风,更是成了蛇虫鼠蚁的乐园。

这样的屋子赵握瑜只扫一眼便略过,一直走到宅子最深处,才看见了一座勉强完好能住人的房间。

她如法炮制,沿着墙上了房顶,然后伏倒,将耳朵贴在地上。

仔细听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一丝声音,她不紧不慢,循着声音慢慢挪动,找到声音最清晰的位置,四下看看,然后轻轻滴揭开了面前的瓦片。

屋内灯火十分昏暗,隐约可见两人头碰头围着桌子,不知在看什么。

赵握瑜耐心等着,终于见其中一人直起了身,露出桌子上摆着的一尊玉器。

那是一尊玉狮子,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四爪锋利,鬃毛猎猎,怒目獠牙栩栩如生,最奇的是,那狮子通体由一整块墨玉雕成,在烛火下以一定的角度去看,能隐隐看到墨玉狮子腹中似乎还藏着一条白龙。

赵握瑜呼吸一紧,认出这件宝物正是上个月多宝阁拍出的麟兽藏龙玉雕。

据说这件玉雕被一江南富翁以二十万两的价格拍下,这富翁怕夜长梦多,取货当天便乘船回江南了。

没想到这东西竟又出现在了这里!

她看着桌前二人——这场面明显是在销赃——手不自觉摸向腰间宝剑。

屋内二人很是警惕,明明在自己地盘上,声音却压得极低,更多的是靠手势比划。赵握瑜不得不凝神静气,连蒙带猜,才勉强听明白一两分意思。

穿黄色衣服,蓄着短须,身材比较雄壮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买家,而他对面蒙着面巾,穿一身玄色紧身衣,有几分贼眉鼠眼的矮瘦男人则应该是卖家。

两人就玉雕的价格你来我往讨价还价好一阵儿,最后因为卖家急于出手,又处在买家地盘上,天生矮一头,不得不同意了黄色衣服给出的价格。

可能这个价格低出卖家心理预期太多,他面上很不好看,右手几次三番摸向腰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黑吃黑。最后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叉着手等买家取钱啦。

赵握瑜没看到屋里还有第三人出现,正打算出手,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那是一种仿佛被野兽盯上的极度危险的感觉,就在她的身后,让她毛骨悚然。

她想到了金獾说的那个东西。

“滴答。”不知什么液体掉在身后瓦片上,发出有些黏腻的滴溅声。

她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就从身后传来。

她无声盖上瓦片,越发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电光火石。

赵握瑜动了。

她飞身掠后,剑如游龙,短短一息,已劈出十四剑。

“当当当当!”火星四溅。

身后那物不闪不避,仅仅举拳相迎,却轻而易举挡住锋利的剑刃,不仅没在身上留下一丝伤痕,反倒震得赵握瑜虎口发麻。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脸黑如墨,目白无瞳,皮硬如钢,爪利如剑,灵活似猿猱(nao,二声),巨力如虎狼,尤其它嘴边、爪尖还残留着血迹肉碎,张牙舞爪扑来,掀起的风腥臭难闻,活似恶鬼夜叉。

赵握瑜举剑架开攻击,抬脚踹在怪物身上,想把它踹开,不料怪物纹丝不动。她只好用力一蹬,借力后窜,躲过怪物当头抓下的一爪。

借着月光,赵握瑜隐约看到那怪物指甲紫黑,还闪着幽幽蓝光,显然是带有剧毒,若被抓上一下,怕是凶多吉少。

她不敢纠缠,心中生了退意。

这时,两道人影从屋内窜出,一黑一黄,正是交易麟兽藏龙的那两位。

黄衣人手持双刀,飞身上来,拦住她的去路,黑衣人则不参战,径直运起轻功逃之夭夭,看他那轻装简行两手空空的模样,相必这桩生意是赔了个底掉。

赵握瑜不愿恋战,迅猛几剑攻破黄衣人的拦截,纵身下地,又蹭蹭几番攀越,眨眼间便接近了废宅的外围。

身后黄衣人紧追不舍,见她即将逃出去,大喝一声“哪里走”,掷出几枚暗器。

破空声在脑后响起,赵握瑜脚跟回旋,后腰下压成弓,同时挥剑,由下至上一挑二拨,“叮叮”几声将暗器打开,随后身如劲竹,拔地而起,三两步踩上墙头。

正欲跳下,那种生死一线的危机感再度出现,她瞳孔一缩,即刻蹬墙借力后翻,手中剑横举在胸前。

“当!”一只泛着幽蓝毒光的利爪砸在剑上,尖利的指甲划过剑身,发出刺耳的嗡鸣。

赵握瑜顾不上心疼自己的爱剑,使出轻功连连后退,那怪兽却越发凶猛,偏它长得乌漆嘛黑,身法又阴险诡谲,来无影,去无踪,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教赵握瑜防不胜防。

黄衣人似也很是忌惮这怪物,不敢靠近,只远远掠阵,是不是丢些暗器来分赵握瑜的心。

赵握瑜一边招架怪兽的攻击,一边还得提防黄衣人的偷袭,心中不由烦躁。

黄衣人出手并不紧迫,似乎并不担心她能从这怪物手下逃掉,这不得不让赵握瑜提起了小心,要么是这怪物还有什么厉害手段没使出来,要么就是这里还有别的援手。

她不愿再耽误时间,狠狠心,使出一招一往无前的剑势冲破怪物的阻拦,朝黄衣人杀去。

黄衣人慌忙避让,随即举刀格挡,不料这一招却是声东击西。赵握瑜身在半空,却如游鱼般极不可思议地折身一转,同时一剑刺中追在身后的怪物,借着怪物挥爪的巨力拔高身体倒飞出围墙,然后迅速收剑撒烟,运起轻功消失在巷子里。

黄衣人觉察上当,急忙去追。然而巷子里满是浓烟,也不知有毒无毒,他不敢轻举妄动。等烟散去,巷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想到什么,他咬了咬牙,转身退了回去。

看到围墙下蹲着舔舐爪上血迹的怪物,黄衣人眼角抽了抽,下意识绕开了它,才跳进院子。

怪物听到落地声,停下动作抬头看过去,灰白的眼睛瞳孔如针,嘴角沾着血迹,真如夜叉一般恐怖。

黄衣人心中一凛,腿都险些打颤,好在那怪物还认得他的气味,看了两眼便不感兴趣地低下头去,继续舔着自己的爪子。

黄衣人大松一口气,嘴里暗骂“这邪门畜生”,脚下生风,一刻也不敢在此处多呆。

他回到屋子,看到那尊白得来的玉狮子,这才有了点笑脸。

“还得感谢那小贼,来得正是时候。”他美滋滋地捧着那玉雕,看来看去,爱不释手。

过足了瘾,他打开暗道,将玉雕存进库房,一想到这宝贝能给自己换来多少奖赏,他便喜得收不住嘴角,再看外边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都没那么害怕了。

他拎了两只活兔绑住后腿丢到院中,冲着怪物喊了声:“赏你的,好好看家!”然后又赶忙心有余悸地钻进了屋子,还把门窗都关紧了。

老板也不知从哪搞来的这畜生,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最可怕的是,野性难驯,它可是真的会吃人!

他就曾亲眼见过老板拿这怪物处罚叛徒,活生生的一个人,被这畜生一爪抓烂肚肠,扯下胳膊便啃,那人被撕得支离破碎,还没断气,躺在地上痛苦嚎叫……那场面,现在想起来他都会抖上三抖。

好在,这畜生白天被锁链绑着,活动范围有限,只有晚上才会松开。而且只要喂饱了这畜生,它也不会轻易吃人。

黄衣人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同时也是提神,然后坐在桌边等来替换他的兄弟。

不多久,地上响起两声叩击,随后地板移开,一人从暗道里钻出,见了黄衣人,第一句话便是:“如何?”

黄衣人一喜,连忙迎上来,道:“无事发生。”他下意识隐瞒了交易玉雕和被小贼造访的事,他想着,毕竟也没造成什么损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来人并未怀疑,点点头送黄衣人下了暗道,然后将地板移会原位。

他来到窗边,打开条缝儿朝外看了看,见院子里好像有些打斗的痕迹,地上还散落着点滴血迹,神色闪了闪,不知脑补了些什么,一脸忌惮地关上了窗子。

而在这座废宅最外的院墙处,那只怪物吃完了一只兔子,另一只兔子咬死吸干了血,却摆在一边。它立起来,扒着墙头朝外看着,还不时地伸出漆黑的舌头舔着嘴角,像在回味着什么。

它静静地站着,月光洒在它的身上,像披了一层轻纱,无端弱化了它身上的兽性,这样从背后远远看去,竟像是个人了。

*

赵握瑜逃出废宅,不敢直接回家,而是先往相反的方向跑,绕了一大圈,确认身后并未有人跟踪,才回了赵宅。

为了方便,她依旧走的屋顶。只是比起出发时,现在的她呼吸急促,面色苍白,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明显状态不佳。

这次夜探废宅虽然有所收获,但代价却也不小,赵握瑜肩上被那怪物抓了一爪,两道伤口皮开肉绽、深可见骨,她怕被对方循着血迹一路追上,匆匆点血止了血,现在整条右臂都动弹不得,伤处更是肿胀青黑,显然是毒力入侵之像。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房梁,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声响。她动作一顿,看清这里是赵星野的院子,心中一动,动作却未再刻意放轻,结果等她离开了院子回到自己的住处,都未见到有人出现。

她微皱了下眉,难道自己想错了?

遂不再多想,推门进屋。她中了毒,伤势不可再多耽搁。

赵星野院里。

厢房内,姚观塘正在绣一只荷包,突然听到房顶上匆匆掠过的脚步声,身形微动。

这声音有些沉重,但步距节奏却很有规律,明明就是一个轻功好手,却不知为何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反倒是要故意叫人发现似的……

想到这点,他微微一笑,定住身形,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落下最后一针,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

看着自己亲手完成的荷包,他心情有些复杂,既有些骄傲,又觉得自己堕落,堂堂一个魔教圣使,沦落到商家为奴,还得在这里做些女儿家的绣工,偏偏他还自得其乐……

若是他以前那些手下知道了,估计会被吓得眼珠子都掉出来吧。

他自嘲地笑笑,把东西收拾了,然后熄了蜡烛宽衣上床。

而在主房内,赵星野早已熟睡。

灵气在他体内依旧自行吐纳运转着,一半滋养体质,一半留存丹田,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简直不要太省心。

赵星野不知梦到了什么,伸手抬腿地踢打了几下,脸上还带着一丝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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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云深雨沾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