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懵懵地看着他,连忙往回躲,缩在墙角里弱弱说道:“我今日又没有惹你......”
左知言冲上前,将我堵在角落里,恶狠狠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幸灾乐祸!明明是我去相看,你处处要提左百川的好!我失势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挨了太子四十大板,旁人看见你躲都来不及,若非我在太子面前得脸,学士府早就被你连累了!你不对我感激涕零,处处去阿谀奉承左百川!你真是个白眼狼!”
我心烦气躁,忍不住骂道:“你才是白眼狼!太子对你这么好,你却处处哄骗他!”
我骂完捂住了脑袋,生怕他又打我。
却不想左知言忽然嘲讽般笑了起来,他幽幽看着我,戳着我的脑袋道:“说到底你不过是妒忌我罢了,我有的,你全部没有,太子身边谁人不讨好他,奉承他,我能得他垂青是我的本事,左行舟,你最好安分一点,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左知言又怒瞪我一眼,方转身离去。
我揉了揉脸,嘀咕道:“心情不好就拿我出气......”
我气恼不已,又无计可施,若是父亲知道了,他又要说我告状,父亲也烦心,且这种小打小闹父亲也未必放在心上,顶多骂他两句,下回还是如此。
我垂头丧气走在路上,心里苦闷,进了卷宗库,徐月辉着急要走,忽然见我脸上红肿,问道:“你脸怎么了?”
我摇摇头闷声道:“摔了一跤,你回家吧。”
徐月辉迟疑了半晌说:“那你自己小心些。”
我点点头,闷不吭声坐进椅子里,抱着胳膊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起来。忽然想起今日二哥说的话,说什么我妒忌他,我妒忌又如何,太子殿下这么好,我妒忌他不是也很正常么......
我抱着胳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迷蒙间,听见有人重拍了一下桌子。
我恍惚抬起眼去,似是见太子殿下站在面前,阴沉着脸似有勃然大怒,然而我还不曾看清,又见他忽然消了怒气一般,微微敛起眉,俯腰看着我,问道:“脸怎么了?”
我扁了扁嘴,不高兴道:“摔跤了。”
我今日看见他气闷,不想给他行礼,趴在桌子上一动不肯动,太子定定站在原地,我见他不出声,又有些害怕,怯怯抬起眼眸看着他。
太子遣人去拿药膏,接过小瓷瓶又打发人出去,绕到桌子后面,用手指捻了一点道:“来,我给你擦药。”
他用微凉的手指轻轻触碰我的脸颊,我怏怏不乐,任由他摆弄。
他轻轻笑了下说:“总是冒冒失失的。”
我低低应了一声。
太子垂了垂眼,忽又柔声问道:“今日怎么去相看了?”
我陡然抬起眼望向他:“你怎么知道?”
太子抿了抿唇,淡淡道:“自然是碰巧听人说起。”
我忽然间明白过来,二哥去相看,他自然会知道。我今日看见他心烦,焦躁下恼羞成怒说道:“你想知道二哥的事情,你自己去问他嘛。”
他擦药的动作顿了顿,沉着脸道:“不说他的事情了。”
我见他倏然心情不悦,一时间也有些懊恼,想起方才不曾给他行礼,还对他这般不敬,想了想连忙站起身,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讨好着说:“殿下你坐嘛,我去沏茶。”
太子笑起来道:“这会儿突然来殷勤。”
我讪讪地笑,沏好茶塞进他手心,忙说:“喝茶吧。”
太子抿了口茶,打量我一下,说道:“今日相看有没有谁与你说话?”
我见他细问,不知道他想听什么,只好老老实实说:“院史夫人、老夫人与我说了几句。”
太子又喝了口茶,喝完问:“还有呢?”
我摇摇头:“没有了。”
太子似是不信,微微蹙起眉道:“大半日只和主人家说了话?旁人再也没有了?”
我淡淡道:“我躲在树底下打盹,本就是陪衬去的,与我也没什么干系。”
太子抿着唇笑了笑,仰头看着我温声说道:“你如今年岁也小,这种事情不必着急,兴许过后还有更好的,且你刚入仕,好好办差,别把心思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我见他说话温温润润,似春风细雨一般温柔,想来也是为我好,且他说的不无道理,我白日四处去了,把精力都用光了,值夜的时候反而睡大觉,跟白领了俸禄似的。
我点点头,今日未吃晚饭,忽然饥肠辘辘,想起还有两个苹果,便问道:“殿下,你吃不吃果子,我去给你洗个苹果吃。”
太子无奈叹气:“去吧。”
我连忙去打水洗苹果,仔仔细细搓干净了捧给他,他懒洋洋托着腮,看着那苹果却不接,只缓缓坐直身体,望我一眼问道:“不切开我怎么吃?”
“就这么吃啊。”我一脸纳闷,拿起苹果咬了一口,北辰也是这么吃的,难不成太子殿下没有吃过苹果?
太子看了我半晌道:“我不吃了,你吃吧。”
我不明所以应了一声,把他的苹果摆在桌子上,默默退去一旁吃自己的,他又看了我一会儿道:“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
他站起身,宽袖掠过桌面,抄走桌上的苹果,拢在手心朝门外走去。
真是莫名其妙。
*
七月中的时候,我又收到了夏九州的家书。江南原来是那么远的地方,书信来回需要许多时间。
他去时恰逢春暖花开,写第一封家书时刚落脚,对江南也不甚了解,如今住了几个月逐渐有了许多新滋味,他在书信里写了许多江南美景,又罗列了诸多江南美食,似是故意要叫我嘴馋,洋洋洒洒写了许多,我看着书信已然垂涎欲滴,他本就出生于江南偏远州县,如今外放兴许也适应,洪叔也一切都好,他虽寡言少语,却时常笑着,任谁看了都觉得亲近,与衙门里的众人相处的也都融洽。夏九州又说,他已写信给大哥,请他放松心情一鼓作气,信里不曾提我,他与大哥往日虽交集不多,但见面时也都其乐融融,能聊上几句,故此写封家书也属平常,想来大哥也不会觉得讶异。他又写衙门的差事极其清闲,每日无甚大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谁家偷了鸡蛋,谁家摘了葱,也都轻易好解决,无非是想听他说几句公道话顺顺气罢了。他又问我近况,提醒我如今天热了,少在正午时出门,免得暑气难消身体不痛快。
我连忙又回信给他,我自然一切都好,近来回家少了,与二哥也不易产生龃龉,父亲近来似是要升官,对二哥的亲事十分在意,回家吃饭时听他们说起,院史大人对二哥十分满意,只是院史夫人似是不喜欢二哥,所以亲事一直耽搁着。徐月辉的亲事倒是很顺利,双方都很满意,只是女方年岁还有些小,父母舍不得她出嫁,还想多留她两年。近来天气热了,北辰甚少出门,卷宗库也来的少了,偶尔跟着太尉大人查查案,若是路过就进来陪我玩一会儿,我如今才发现,太尉大人甚是风趣,总有些奇思妙想,也不拘小节,近来他与我说,叫我不必再惹恼太子,如今北辰缠得他厉害,他拿北辰一点办法都没有,活生生被打成了三皇子党羽,他如今是太子半个内兄,又是三皇子党,如此平衡也算偷巧,只是他不知道,我也并非故意要惹恼太子殿下,我不知道多想哄他高兴,只是哄不来罢了,太子殿下倒是常来,也不怎么与我生气了,只是话也不多,整日忙得厉害,似是有批不完的折子,都是圣上压下来给他的,他每夜都熬到很晚才回去,第二天又要早起上朝,瞧着甚是疲累,只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那日听说决明子泡茶喝可以醒目,我跑去东市买了一些,问了掌柜又买了些桑叶与枸杞,等他来卷宗库的时候,我偷偷泡了给他喝,他眼睛那么漂亮,可不能熬坏了。
我啰里啰嗦又写了许多页,将厚厚一沓纸叠起来塞进信封里,上回的云游贩子不知还在不在东市,我这次的信比上次还厚些,也不知会不会问我多收银子。
我拿着信拨空去了东市,一连去了几日才堵住他,上回忘记问他姓名,这回总算是记得了,大哥见我要寄信,倒是好说话,不曾多收我银子,还是与之前一样二十两罢了,他说这是跑腿的银子,厚不厚的都是二十两,如此我倒也放心,下回多写几页也无妨。
我送完信回到卷宗库,徐月辉正在吃西瓜,他昨日买了西瓜镇在井水里,今日切了分来吃,给我留了一大块。
我恰好大汗淋漓热得不得了,笑眯眯捧过西瓜,坐在小板凳上吃。
徐月辉忽然说道:“太子殿下最近怎么常来?”
我小心吮着西瓜,闻言摇摇头说:“他的事情,我也不明白。”
“说的也是,主子们说话做事都有深意,未必都是面儿上的,咱们身在局外也确实看不明白。”徐月辉笑说,“他近来又纳了一位妾室,还如此公务繁忙,想来也冷落。”
我默默吃西瓜,心想太子也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妻妾再多他也未必有心思,连二哥近来都抱怨见不到太子,又何况妻妾们。
我隐隐忍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有些心酸,忍不住问道:“哪家的姑娘,怎么不听见办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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