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闻一道凌利声音破空传来,众人只见一女子执剑跃入险境,朝那猎犬的后腿迅疾出剑。
银光一闪,但听恶犬凄厉嘶吠,顷刻间便摔在了林初朗的脚边,一改之前凶势,悲咽不止。
林初朗睁眼之时,发现猎犬已被人制服,忙搀着贺元夕起身,向恩人道谢。
抬目便见一位潇飒的女子站在面前,银白劲装,青玉腰带,黑发束成高高马尾,以一根红绸系之。她与女帝有些肖似,但眉眼之间,少了些凌厉,多了些缱绻风流,且年纪看上去要轻些,自蕴着一股少年侠气。
林初朗刚要作揖,便听一旁的宫人连忙躬身,向那女子行了大礼,尊敬道:“参见九王姬!”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身份。
原来这女子便是先帝的第九个女儿,当朝陈太后的亲生子嗣,当今圣上同母异父的妹妹,也是大玄朝久负令名的九王姬梁问晴。
林初朗听罢,赶紧随着众人躬身行礼,参见问安。
九王姬抱剑还以一礼,而后还剑入鞘,走到他和元夕身前,关心道:“你们没事吧?可有受伤?”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林初朗身上。
林初朗感激回话,说腿上有一点皮外之伤,但无关紧要。又再次行礼,郑重道谢。
九王姬微扬唇角,摆手冲他笑笑,叫他不用挂齿。
林初朗等元夕回话,但听身边没有动静,好奇瞥过一眼,发现元夕面色微怔,盯着王姬,眼中熠熠有光。他小声唤他,提醒道:“你还没向王姬道谢。”
贺元夕这才回过神来,忙行了礼,支吾着道谢。又瞄过王姬一眼,眼尾泛起酒醺似的红来。
梁问晴抬手立掌,示意无妨,而后将目光转回林初朗身上,眼眸里闪着雀跃。她凑近一步,期待地问:“朗弟你可还记得我?”见对方懵然无措,知他对自己已没有什么印象,面色有些失落,又急忙道:“我们儿时……”
“福儿!”
话还未说完,又听不远处传来一道高声的呼唤,唤的似乎并非人名。众人转身随那道声音望去,便见一位衣饰华丽的美貌郎君自御花园的庭廊边快步走来。他生得是闭月羞花、明艳动人,浑身的宝气珠光,举手投足显出一派名门风范,但气态倒有些骄横。身后的随侍慌张跟在他后头,口中不停嚷着“让开、让开!”
那郎君不管不顾地搡开一两个挡了去路的人,径直朝林初朗这里走来。此时宫人看清了来人,脸色一变,又慌忙喊众郎君行礼。报过他的身份,大家才知,来的这位竟是当今最得圣眷的芳君萧氏,名唤萧祺缘。
萧家是京城的煊赫高门,萧芳君的母亲萧大将军曾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贵为两朝元老,纵然是女帝也要礼让三分,更不论在场的众郎君们。那些家世薄弱又熟知萧君家世的,把头深垂,恨不得自身低入尘埃,全然惶恐不敢招惹麻烦;那些不熟知他家世的见其他人毕恭毕敬,自然也警惕一二,跟着显出敬重。
到这时候,大家也都知道地上那条伤犬是什么来头,于是个个都噤若寒蝉,静待事态演变。
只见萧祺缘走得近了,看见地上受伤的猎犬,花容骤变,口中焦急地唤着它的名,蹲身将它抱起,一下子红了眼眶。
他看着猎犬后腿的伤势和流出的血,咬牙恨骂:“是哪个、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将你伤成这样!”一边骂着,一边愤然地流泪。
梁问晴见状,怕引起误会,连忙上前作揖,谦敬道:“给皇嫂请安。”
萧祺缘抱着伤犬,望他一眼,淡淡道:“原来是皇姑。”他见她手里拿着剑,眼睛眯眨一瞬,反问道:“你伤的?”语气含着不善。
梁问晴不想他追究,先主动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萧祺缘不太信他,反辩说自己的猎犬一向听话,不会这般突然发疯似地攻击旁人,话里话外,责怪的意味十分明显。
贺元夕见状,将林初朗腿上的伤痕明示给对方看,萧祺缘见了,打量过林初朗几眼,喊负责选秀的宫人来问了话。
他问的自然不是事情的真相,而是林初朗的身份。
林家在朝中的根基不如萧家深厚,两位夫人虽然都贵为三品大将军,但有正副之别,在这上面萧夫人压林夫人一头,故而萧祺缘在问清身份之后,面上并不愧疚,反而冷嗤一声:“那真是活该。”
贺元夕一听,心中愠怒,上前就要替好友打抱不平,却被林初朗悄悄拦了,示意他忍下来,不要多生事端。同时又听林初朗道:“芳君教训的是。”
萧祺缘眼见着贺元夕敢怒不敢言,又向宫人问了他的名姓,知晓他是贺家的人,心里一盘算,跋扈的态度并不更改。他想这贺夫人虽是朝中三品的丞相,但也是个副的,按官阶仍差自家一截,于是说话更为嚣张,甚至张口断言是林、贺二人吓到了猎犬才导致它应激咬人,言下之意还要追究二人的责任。
他给身边的两随侍递了个颜色,那两人得了指令,朝林初朗与贺元夕走过去,似乎要逮人,待走到两郎君跟前时,忽然被人拦住。
只见梁问晴抬起手中那柄入了鞘的长剑,横在两随侍面前,拦了两人,对萧祺缘笑道:“皇嫂息怒。”
她抿了抿唇,沉着道:“您爱犬既是被本王所伤,要说过失那也是本王的过失,和这两位郎君无关。皇嫂要怪,怪我便是,还请莫要为难两位郎君。”她说完,见对方神色轻蔑,又朝他微一躬身,道:
“两位郎君毕竟是皇姐选入宫中的人,大家以后同在一个屋檐之下,低头不见,抬头总要见着,若是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岂不是寒了我皇姐的心么?此事是本王处理不当,他日定当如实地向皇姐禀明此事,再给皇嫂郑重赔罪。”
萧祺缘听罢,稍微敛了颜色,但心中并不是滋味,挑眉问:“九王姬这是在拿女帝陛下来压我了?”
梁问晴垂头抱拳:“小王不敢。”
萧祺缘冷哼一声,说今日之事姑且作罢,但却扬言还要揪出惊吓到爱犬的罪魁祸首。
众郎君大都低头听他放着狠话,心知他无理取闹,颠倒是非却不敢辩驳。这其中有想为王姬说几句话的,但都迫于萧家权势和萧君盛宠而不敢发声——他们心中毕竟清楚,这九王姬再是女帝的姊妹,管的也是前堂之事,跟后宫没有半点干系,且听闻她在朝廷也是闲云野鹤的姿貌,空有头衔少掌实权,因此更没有让人为她说话的底气;但萧芳君却不同,他在后宫侍奉女帝多年,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只这一点便是万万不可招惹的,更不论其家世,故而依旧沉默。
萧祺缘发泄完一通脾气,见没人反抗,心头稍得爽利,准备离开。
其实他今日之所以拿爱犬受伤之事刁难众郎君,除却真心对爱犬咬人的行为存疑之外,还为着那点不堪宣之于口的嫉妒心和危机感。他环顾四周,见新晋的郎君们个个貌美如花,尽态极妍,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这林家的公子,生的更是秀雅昳丽,似美玉无瑕,叫人一见便心生爱怜,由此而担心自己在女帝面前失了宠爱,心中别有忧怒。所以借这时机给众人一个下马威,先示警告,好叫他们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将怀抱的伤犬交给随侍,整理好衣袖,正要离去,却听一片鸦雀无声之间,有位郎君低声嘟囔道:“真是犬随人癫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在选秀的大殿上任性无度的李徽郎。他因不是京城中人,不熟知萧家的权势,年纪又轻,不懂世故,所以一时没忍住心中想法,把话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惹得众郎君面色剧变,汗毛倒竖。
萧祺缘闻言,眉眼一狠,转过身去走到李徽郎跟前,抬手就甩他一个耳光。
“你是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敢在这里给我乱吠!”
他斥骂过后,立即喊过自己的随侍,命人将李徽郎带到自己宫中,扬言要亲自给他好看。
李徽郎捂着脸颊,还不知大祸临头,称自己是陛下的义弟,萧芳君不能动他。萧祺缘一听,哂笑一声,说就算是女帝的亲兄弟见了他尚且要礼让三分,更何况区区一个义弟,于是继续地吩咐随侍将人绑了带走。李徽郎不从,破罐破摔般地又咒了萧君几句,把对方气得失了理智,拔了随侍的剑,当场就要办他,这下吓坏了旁边还没交差的宫人,连忙去拦他手里的剑,而离得最近的九王姬见状也帮着拦人,场面一时变得混乱激烈起来。
林初朗见事态难以收场,赶紧朝后头的一个小郎君递了话,托他去找皇后过来。
危急关头,只见皇后匆匆赶来,动用威严把不可收拾的事态压了下来,阻止了这场闹剧的演变。
他在知晓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后,又按宫规惩处了李徽郎,但到底保下了他的性命。
只是萧芳君这边余怒未消,不论皇后安抚什么话,总驳斥还击,明摆着埋怨对方,不想给他面子。皇后心知对方在给他难堪,但并不愠怒,只顺着他的话继续抚慰,环顾众郎君一圈,瞧见了林初朗,神思一转,提起了他被女帝“赐居北宫”一事。
他将林初朗拉到自己身边,借口给他亲自带路,看似无意,实则在敲点萧祺缘不要再闹下去、也不要再为难新人。
萧祺缘别的不在意,唯独在意女帝的心思,听说林初朗被赐居北宫,面色微惊,而后恨了他一眼,喃了句不甘心的话,撒袖走了。这场闹剧也总算结束。众郎君见萧祺缘离开的背影,都觉脊背发凉、浑身胆寒,为自己以后的光景暗捏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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