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嬉笑嘲弄不绝于耳。
姜雾灯十七年来未曾出过寿县,当下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心急的不自觉中长甲直抠掌心,引来掌腹钻心的疼。
这时,有一着暗绿的中单头戴儒巾的读书人朝她贴心询问:“娘子在临安可还有亲友,有无落脚点?”
在场人又停止了嬉闹,齐齐望向她。
“当然有!我叔父家就在两条街外的新烛坊。”姜雾灯强装镇静,她不想让人觉得她独自一人可欺,只能瞎说。
在场人一听脸上有些玩味,有信的也有不信的,只不过大家并无再赘言。
跑堂的小哥接了一嘴:“那娘子您损失不小,今日是继续住店呢还是投奔你叔父呢?”
“谁要住你们这种不负责任的店。”
姜雾灯冷静下来,朝这群讥讽她的人道:“待明日,本姑娘必定要去府衙告官。”
一旁的掌柜早就听的不耐烦了,看这娘子要把他这家店扯进官非里,没有好脸色开始赶客:“这位娘子,你要报官是你的事,只不过今日你不住店就请离开,不要在这里挑动人心,坏我店名声。”
那跑堂的知道掌柜的不耐烦了,连连对姜雾灯做了个“请”的姿势。
眼瞧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不少沿街的巷道都撑起了灯。临安作为两浙路的首府,夜晚也是热闹的。
只是这一片灯火通明的喧哗,姜雾灯感觉不到,她的心仿若寒潭。
之前那插话的读书人见牙白色的影子失魂落魄,出于恻隐之心还是追上去叨了句:“娘子,若你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可以去城隍庙暂时将就过今晚,一个女儿家小心在外头碰上歹人。”
姜雾灯知道自己刚刚一番有叔父可投奔之言根本没几个人会信 ,只不过现在被人就这样拆穿,更觉无地自容。
这人又往自己胸膛的内袋摸了把,掏出二十文钱塞到姜雾灯手里,见她要推辞,忙道:“钱不多,出门在外谁都有个难处,拿着吧!”
倘若有人不怀好意的争锋相对,姜雾灯尚可竖起全身的刺与他一战,即使血肉模糊,她也不惧。
可偏偏是这样好意的关心,她突觉百感交集,强忍着泪不肯留下,哽咽着问:“敢问官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来日我姜雾灯必将报答。”
那读书人笑笑摇头:“不必了。”他拱手向姜雾灯告别:“娘子,珍重。”
待到目送那读书人进了客栈,她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街头熙攘,钱塘江两侧商贩林比,灯火照天,周围的坊市酒楼喧哗。朝廷早就撤了宵禁,临安作为本朝四大商港中一,城中本就多了许多新奇的暹罗、扶南这样的外邦货物。
不过眼下姜雾灯现在都没有心情看。
想着刚刚那官人说的话,只盼着去城隍庙暂渡一段时间。因着海市贸易发展,像临安府这样的地方多了许多外乡人,流动人口多了,总会有许多无家可归者。
城隍庙位处城北,官面上没有直接反对,许多无家可归的就把城隍庙作为聚集收容地了。城中有善心的人家也会定期来这里发放食物。
姜雾灯初来临安并未去过城隍庙,只是听说过。她现在只知道自己要往北去,不过心事重重下脚步没有了方向,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成了流民只觉悲上心头。
她突然很想叶徽芹,如果能有一个朋友在就好了。
钱塘江水静谧,姜雾灯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又走到了哪里。回过神来时,只见眼前一片萧瑟之境,她回头眺望,才发现刚才那片夜市的喧闹已经很远很远了。
夏日夜风凄凄穿过枝叶,带着涩味。眼前坊市人家稀疏,姜雾灯突闻不知某处传来野狼的嚎叫。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幻觉,这可是临安城,怎么会有狼呢?恐慌下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咕噜叫。
她明白了,她一定是饿出幻觉了。
这么想着,少女停下脚步坐在堤坝上,掏出怀中之前在坊市上买的馒头。咬了一口,已经冷了,不过还能吃。
周遭一片空寂,姜雾灯一边吃着馒头又抬眸望夜空如墨,好似只有明月澄净照拂着她,伴她前行。
想着这一日经历的一切,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口中的馒头还没咽下去,只听她含糊不清的哭喊着:“这天下间怎么这么多坏人?”
“呜呜呜呜……阿叶、邬呈,要是你们在就好了!咳咳咳---”
这是东西没吃下去又说话,呛着了。那口没吃完的馒头被她生理性呕吐出来!姜雾灯望着掉在泥地上的那口馒头,更伤心了。
怎么会有她这么倒霉的人?
月色如银晕在水面上,姜雾灯静静望着仿佛得了一丝慰藉。
她抿抿嘴,想起之前念过的一首诗,天无绝人之路!就暂且住城隍庙吧,这样便没有住房开销,明日先报官,然后去找活干。
姜雾灯本是想做买卖营生,那样赚钱多,可是现在也无法了。她人长的好看读过书,会识字会算账,想起今日去合院的路上看到商贾人家招账房女使。
明天去应征试试吧!
打定主意后,姜雾灯好好的将没吃完的馒头包好,收拾了心情。确认了自己往城北的方向没错,脚步都轻快了。
只是走了五里地,周遭都不见坊市。这城隍庙到底在哪呢?路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否则也可以问问!
蓦然,连地上自己的影子都不见了。
姜雾灯心里一慌,见沿路的钱塘江水都如墨一般,原来是乌云掩了月色。
该不是要下雨吧?怎么办?
少女眺望远处,突然见不远处的江面似乎停着一货船。她眼睛一眯定神瞧着,似乎见十几个船工正在搬运什么。
姜雾灯觉得奇怪,口中喃喃了句:“哪里的商家,这么穷吗?连灯都不撑一盏。”
不管了,有人便是好的。
她要去问问城隍庙到底还要走多久。看样子天要下雨,如果能让她避避就更好了。
不远处的林地,一个墨色的影子似要融进这黑夜,周围还有众人,似乎都是听他号令。这人负手而立冷眼看不远处江面上的船工。
此刻,他一手接过手下递来的斗笠。
“二爷,好像要下雨了。要不您先回,这里我盯着。”
被称二爷的影子短暂一思,还未来得及决断,只听一旁另外有人急冲冲跑来压低了声音:“二爷,不好了,市舶司的人来了。”
墨色身影呼吸一沉。
“怎么办?要不我带兄弟们上?”
“二爷,怎么办?”
他会功夫,已经听到不远处的人马急蹄如雷。只是转瞬,那影子头戴斗笠,一个跨步翻身上马,他眸若寒潭闪过一丝阴戾。
“把船上的人全部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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