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木柴以低价随意卖了,二虎脸带笑意返回住处。进了屋,他取下斗笠,喊了一嗓子,为己才从里间卧房出来。
“小点声,阿婆刚吃了药睡下。”放下药碗,为己递个眼神,示意去房外说话。
外面下着雨,地上好几滩积水,两人只好在屋檐下站着。
为己面色沉重,“没被认出来吧?”
手蹭了蹭鼻子,二虎得意道:“都说了没问题,我办事,为己哥只管放心。”
“没出问题就好。”松了一口气,为己脸色放缓,拍拍二虎肩膀,“阿婆的药能撑一段日子,以后,莫再找你那东家了。”
“为啥?”二虎不解,“他给银钱痛快,我们也没做什么害人之事,怕甚?”
为己淡淡扫他一眼,“让散播流言,又出手制止。你就没想过其中的弯弯绕绕?今日你做的事也还是与那小娘子有关吧,算上先前的,稍微想想,你还猜不出那人的心思?”
“这又怎的了,谁不想往高处爬?”
“这就是问题所在。”为己叹口气,恨铁不成钢似的说,“若出了岔子,让谢家人知道内情,你我怕是吃不了兜着走。到时,阿婆怎办?”
“能出啥事,我看那小娘子对状元郎也有点情意。”二虎不以为意,劝道,“再说了,若真有什么,状元郎不比我们更懂其中厉害。”
为己想了想,觉得确有一番道理,点了头,再要叮嘱一些注意事项时,听到敲门声。
他们住在西市边缘的一间老旧小院,四面环墙。除了照顾阿婆,或请大夫前来望诊,一般时候,谁都不在家,与周围邻居来往颇少。
是谁呢?
咚咚——
院门声又响了。
与二虎对视一眼,为己制止了他上前的动作,自己悄声到门边,倚着门听了会,却听不出更多动静。
“有人在吗?”
“哪位?”为己挨着门问。
外面没有回答,一会后,有人回话,“哦,我是买了您木柴的,银钱算少了,特来此给您。”
此时,二虎已走到门边,听到了这句话,他挠挠脑袋,向为己小声道:“我确卖了木柴,可……”
话未说完,为己便伸出手指“嘘”了声,他拧着眉,思索一番,“来者不善,你去。”他望着墙角的木棍,一边说一边努了努下巴。
二虎点头,刚转身,只听“砰”的一声,院门竟被生生踢开。
为己迅速挡在二虎身前,双拳紧握,便被一柄剑顶住喉咙。随即,门外闯进五个壮硕男子,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是谁,胆敢擅闯民宅?”为己向着为首的人喝问,并不算惊慌。倒是一旁的二虎,以为是自己闯了祸,害怕得手有点发抖,只敢躲在为己身后,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家主子有事找。”男子讲完,收了剑,让开。
为己神色一凛,目向前方,只见迎面走来一位戴着帷帽的杏衣姑娘,隐约,有点熟悉。他极轻的叹口气,心道,二虎还是办砸了。
在等待唐曜处理与木柴主的事情时,徐澜卉便吩咐了一个护卫,让他记得盯着车主,记住他的去处。
由此,她找到了为己与二虎所在。
进了屋,徐澜卉抬起眼,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心里约摸有了计较,她看向安静坐着的两个男子。
见她目光审视,为己说:“娘子此来所为何事?”
徐澜卉轻笑,“你不知道吗?”
“我们兄弟俩只为糊口饭吃,无意得罪娘子,曾经若有错处,也望娘子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为己诚恳求情,暗中思量,到底要否坦白。
比起家境贫寒的状元郎,他们更不能得罪高门权贵谢府。
“嗯,看你家这情况,我愿意信你。”徐澜卉也不再刻意端着,便将此行目的道出,“把你们与他的交易告诉我。”
没有指明,但她知道这两人能懂。
“欸,小娘子,道上有道上规矩,我们岂可出卖东家?”为己还没表态,二虎抢先反驳,“若让人知道,我们也不用再混了。”
“我便是让你们不用再混了。”徐澜卉挑眉。
“你!”二虎气得站起,“啷了个腿儿,刚你还说不找事。娘子是官家姑娘,确有能耐拿住我们,但此事传出去,你也会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怕是谢府也得——”
二虎气得脸红脖子粗,竟是什么话都往外倒。在他快提及谢府时,为己适时打断,“闭嘴。”
“哥!”二虎看着自家大哥不满的眼神,又望了望旁边气定神闲的徐澜卉,憋闷的叹口气,坐下了。
从徐澜卉进门以后,为己一直有借机观察她,却揣摩不出这位娘子到底有否动怒。他只能当那个唱红脸的,“娘子,他不识礼数,您莫怪。”
徐澜卉“嗯”了声,却不会退让。她侧过身,看向窗外,摆出名门贵女的气势,道:“那就说吧。”
闻言,为己瞥了瞥二虎,二虎没法,只得将自己与唐曜之间几次来往和盘托出。
徐澜卉仔仔细细听着,听到流言竟是唐曜安排散播时,意外的多问了一句,她本以为是吴七郎所为。等二虎说完,她回过身,看向两人,问:“你们还会为他办事吗?”
“不会。”二虎连连摇头,看了眼为己,干笑着说,“只要娘子放过我们,不会了。”
“不,你们要为他办事。”徐澜卉摆手,帷帽下的脸笑得狡黠,她道,“只要记住,往后,我才是你们唯一的东家。”
回到谢府时,已过了饭时。徐澜卉答应过冯氏,会在午饭前返回。到了芳兰馆,她让小雀先吃饭,自己倒没吃,直接前往冯氏院里请了安,同时带上购买的布匹。
布庄在周沣支持下,已不止供应平民百姓。她送的这些出自掌柜的建议,虽比不得冯氏日常所穿,但因着花纹精细,亦算得上名贵了。
冯氏没有细问为何误了时辰,收了礼,听徐澜卉直言尚未吃饭,即让喜儿吩咐下人备饭。她这般柔和,徐澜卉诧异了,甚至有点不知所措,但心里终归是高兴的。
进入雨季,雨水连绵多日,滴滴答答,噼里啪啦,总不消停。
又一个雨夜。
与同僚应酬完,唐曜从酒馆出来,步履轻浮,他撑开油纸伞,走进夜幕潇潇细雨中,而后,上了一辆马车。
郊外,别院。
一间厢房。
“你饮了多少酒?”鸢兮嗔怪地瞪着男子。
擦着发梢水渍,唐曜回眸,笑道:“不得不喝,鸢儿莫怪了。你若嫌,我立马就走。”说着,他放下手中巾帕,就要抬脚。
鸢兮却不理会,坐到桌旁,倒了杯茶水,不留情道:“尽管走。”
唐曜的脚落地,转向,他走回桌边,拍了拍桌子,温柔的望着鸢兮,语气却有几分幽怨,“哥哥好不容易得空探望妹妹,下着雨呢,做妹妹的也不知体谅,反埋怨于哥哥,这是什么道理?”
俊秀的脸上显出几分可怜样。
鸢兮看着他,噗呲乐了,笑了笑,站起身,扶着人坐下,将倒的茶水递给他,“喝吧,去去酒意,妹妹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她拿过一旁的外衫,穿上。
“听说,李将军与顾校尉追踪到了肃国奸细,不过,那些人悉数自尽了。”
“应该是,不然,我也不能回来。”
唐曜默了默,觑着鸢兮淡然的神情,压下心底的怒意,喝了口茶,待她再要抬步出门,他轻声问:“以后,他不会找你了吧?”
鸢兮低垂眼帘,点头,“我让周沣烦了,从此,也算解脱。”
“你不高兴?”见她不敢直视自己,唐曜道。
鸢兮摇头,转过身子,看着门外,显然不想讨论此事。
“他不值你伤神,除了有个好出身,不过是平庸之辈。”唐曜冷声评断,将杯中水喝完。
鸢兮听了,莫名心一痛,道:“我与他已无可能,哥哥口下留情。”
“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唐曜口吻变得冷淡。
听出话语中的责怪之意,鸢兮也觉过意不去,两人好些日子没见,一来便闹矛盾,确实不该。她转过身,走近唐曜。唐曜却别过脸,躲开她的视线。
鸢兮淡淡一笑,弯身,拥抱了他。
“哥哥,我知道你为了抱负,付出良多。你放心,等我给自己赎了身,以后咱们都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鼻尖萦绕清淡香味,唐曜深深一嗅,伸手环住鸢兮,低声道:“我可以帮你的。”
“不用啊,这是妹妹自己的事。”鸢兮放开唐曜,却没走开,只是站于他面前,笑着。
一看她这神情,便是在打什么主意。唐曜定睛瞧着秀美可人的鸢兮,“又想着怎样捉弄我,是不是?”
鸢兮神秘兮兮,摇摇脑袋。
唐曜心内微叹,放弃似的说:“说吧,看看我能否应你。”
“哥哥,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问这做什么?”
“我认识一个很好很好的娘子,她性情和善,人又爽朗,不知你——”鸢兮边说边端详唐曜神色,见并未不妥,她接着道,“我就是觉得,哥哥与她都值得遇见一个良人。”
唐曜意会,“你说的,可是谢府的四娘子?”
“正是,哥哥觉得她怎样?”
“嗯,她值得结交。”唐曜柔和的看着鸢兮,没有发表更多看法,但他知道,鸢兮能懂他的意思。
他与谢家娘子,在他人眼中,势必要是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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