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舍不得,我就先动手了。”
十秒前,荀艺将自己贴在玻璃上,微笑着看他。
“反正今晚我和他们死一个,你决定。”她笑道,“都是恶人,都不可惜。”
黑色的遥控器像是死神的镰刀在她手中一晃一晃。
“三...二......”
石顺心迟迟不肯动手,有眼泪从眼眶中淅出,额发被汗水打湿。
荀艺却无暇等他的心理建设,她的倒计时已然开始。
就在“一”尚未出口时,石顺心扣动了扳机。
荀艺单薄的身体像极了一片枯叶,她看着石顺心在一瞬间冲了上来夺走了那枚遥控器。
而她在身后海岸巨大的爆炸声中倒地,极轻地动了动嘴唇。
“末日快乐。”
她说。
石顺心抓着那枚小巧的遥控器跪在地板上,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的枪支和荀艺的尸体倒在一处,有黑色的血从她胸口的黑洞中淌出。
硝烟味里,他终于止不住浑身颤抖起来,惊吓与懊悔的嚎啕哭声在703房间中响起。
音响遥控被荀艺按下的瞬间,悠扬的巴扬手风琴音从屋子的墙面音响中飘出来。
午夜的月光星星柔和浪漫,而在这一曲结束之后,爆炸产生的废墟会在黎明中重建。
轿车停在滨濠附近的观景台处,李言升呆滞地坐在副驾,看着远处一片狼籍。
程溪山没有说话,静静地陪他坐着。
“你早就知道?”
李言升双目无神地盯着远处的海滩。他很聪明,哪怕是最紧急的情况下依旧能看出情况不对。
尤其是小医生抱着婴儿出门第一件事是朝程溪山点头致意,紧接着僵硬的自己被程溪山抱离了医疗室塞进了车里一路狂飙至此。
他已经明白一切走向了与刚开始完全不同的方向。
疗养院的花园里,荀艺告诉他,程溪山这种对手留给她比较好。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她根本没打算靠自己引爆滨濠。因为她无法确定人员动向,精准定位程家。
能做到这一点是一个能控制住现场的人。
现场的医疗队。
刘黎。
“邓莹也是她?!”
李言升忽然激动起来,他凄厉地质问程溪山。
他回到宁城之前还有新闻报道说邓莹情况趋于稳定。然而邓莹却在短短一个月之后宣布抢救无效死亡,能在警方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完成这场谋杀的只有人民医院的医生。
甚至是与警方关系密切的刘黎。
程溪山抓住他几近抽搐的手,声音平稳。
“她比荀艺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许晓丽被挟持后失语的治疗也是她负责,后来没有严格的审查报告,许晓丽就被匆匆领养离开了宁城。那对夫妇的背景,当年连我都一无所知,何况是一个边缘的小法医。”
“憎恨滨濠这些人的,不止荀艺。”程溪山透过雨幕看着海岸边黑色的焦土,眸色渐深。
“当然,也不止刘黎。”
李言升看着他,“所以你们就放任她自杀?”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程溪山清楚地明白被浓墨浸透的人心中也有仅存的净土。
对于李言升而言,他的净土是石平安,是刘黎,是当初帮助过他的所有人。
当他,荀艺,刘黎的计划执行到最后一步时,不约而同地选择瞒着李言升即将发生的一切。
尽管刘黎依旧看他不顺眼。
他从不阻止任何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是他的亲人。
人是自由的个体,张天羽是自由的,程玉林是自由的,连程鉴水也是自由的。
而他从始至终只是冷漠的旁观者,直到出现身边这个彻头彻尾的例外。
“孤儿出身,贫困生长大,后来考取医学院,毕业后因为没有背景进不去三甲医院,只能贷款读法医转而考公。在进入警局的第一件案子就是程玉林案,警方追凶操之过急导致凶手劫持亲妹妹,那个小女孩因为恐惧一度失语精神不振,这件事给她留下的印象极差,所以她决定离开警察局,离开法医行业。”
程溪山告诉他有关刘黎的一切,“邢忱和她曾经是恋人,刘黎决定离开宁城警局后...通过一些她过去不齿的手段进入了私人医院,后来经过调考成功进了省立,也因此和邢忱分了手。”
刘黎需要钱,需要活下去。
在她长大后才发现小时候那些为人所推崇的尊严傲骨在生存面前不值一提。
她浑浑噩噩地顺从,心里隐秘的地方却在叫嚣嘶吼着抵抗。
“所以她看见我们的照片以后,一直很讨厌我。她把自己和你放在同样的位置,而我和滨濠那些人没有区别。”
李言升不知道这一切,他以为刘黎一路都是顺畅的,她可以在自己刚工作时资助一个贫困大学生,也可以在医院游刃有余地处理一切。
“冯柔的孩子很安全。”
程溪山淡淡地,他不是很想提起在爆炸中降生的婴儿,“程竞需要一个孩子,我只能这样给他,就算你不想救,刘黎也会给冯柔催产。”
那辆装着婴儿的救护车会去到程竞位于郊区的私人医院,程思和冯柔的儿子自此改头换面。
“都结束了,她们都兑现了给你的承诺。”
程溪山取出一封手写遗书,“去做你想做的事。”
李言升坐在车里,他看着那封字迹清秀的遗书许久没有说话。
今夜很多人做出了选择,宁城上空飘荡着许多或许无辜,或许罪恶的魂灵。
这是荀艺的选择,也是刘黎的选择。
他们亦是混沌中的一员,是这场大雨也无法洗净的罪恶。
雨势在深夜渐渐变大,远处海滩模糊成了一条昏暗的线。
视野模糊中,他终于埋下头低声呜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