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睡过许多不同的人。
有的野,有的傲,有的温柔体贴、有的咄咄逼人——面孔多到模糊,姓名更是早就无法回忆。
感情是什么?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重要了。
他手指一转,把头盔又递了回去。
“改天吧。”他说,“今天累了。”
雷浩辰倒也不勉强。
他和林耀不过是节目现场刚认识的朋友,后台路过瞧见他没走,搭了两句话,彼此就明白了那点“成年人的意图”。
他本来也没指望今晚有什么实质进展。
但刚刚那一幕他看得清楚,林耀和樊策之间的那点微妙,再加上节目里樊策说的“早就认识”,他大概也能猜出个大概。
所以他也没多说,只是把头盔搭回车头,语气意外认真了一分:
“如果没准备好谈感情,咱们就先不谈。”
他看着林耀,眼神坦荡,“但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随时。”
林耀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这男人好像不只是冲着床上那点事来的。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什么,只是笑了笑,说:“行,知道了。”
雷浩辰点了点头,油门一拧,车头扬起一声轰鸣,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林耀站在原地,风吹乱了他鬓边的发。
他仰起头,闭了闭眼,像是想把脑子里某些画面甩出去。
可惜没成功。
樊策回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了。
偌大的平层沉在夜色里,只留玄关感应灯投下暖白一团,把他西装外套上的褶皱和疲惫照得格外清晰。
樊策脱下外套随手搭在玄关柜上,换鞋的动作很慢。西装内衬贴着背脊的那层薄汗早已凉透,但他始终没说一句话。
这套房子他买得早,二十二岁那年,一切都刚起步,身边几个兄弟还没脱离底层市场的厮杀。肖云飞常驻公司,周延川那会儿一边伺候媳妇儿坐月子一边写尽调报告,开电话会都用气声。
他们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约过“以后发了要住哪”,后来都说笑归说笑,樊策却真去看了房。
那时候他说,要买大一点,装得下朋友,也装得下野心。
于是就是这套——全层独占,客厅挑高,落地窗直对远处江湾的夜景,房间足够多,能开party也能开会。进门左手三间客卧,右手一溜是厨房、书房和主卧,储藏间隐在走廊最末。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储藏间。
除了一次。
那次周延川喝多了,靠在沙发上嘴碎,说:“老樊你这扇门后面到底藏了点啥啊?搞得跟地下金库似的,今晚都在,开开呗,看看你是不是藏了个秘密情人。”
众人起哄,笑着叫好。
樊策原本还在陪笑,手里给人添酒,听到那句话时却忽然停了。
只是一瞬。他抬眼,目光冷下来。
“没什么好看的。”
声音淡,却压得气氛沉了半截。
他让肖云飞把周延川送走,那场局就这么散了。
——那门,从那天以后就再没人提起过。
可今晚,不知为什么,他停在走廊尽头,指尖落在那扇门上的指纹识别处,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按了下去。
“滴。”
门锁应声而开,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推开,有一点卡顿。
屋内光线昏暗,带着积尘的味道。樊策没开主灯,只站在门口,任走廊那一点微光渗进来。
那不是储藏间。
是一间不大的琴房。
木质地板,白得略发黄的墙,一架半旧的钢琴安静地倚在墙边。那不是哪种体面的大三角,只是最常见的胡桃木立式钢琴,像学校排练厅里常年被反复敲打、走音又调音的那种,边角甚至还磕掉了一块漆,露出里面苍白的木芯。
钢琴左侧的墙面上,嵌着一个四联的金属相框,看上去像是普通的装饰画。
樊策走过去,按下墙角那个隐蔽的开关。“哔”一声,相框中四块屏幕依次亮起,透出柔和的光——那种带着橙粉色调、仿佛黄昏阳光穿过窗纱的颜色。
温暖,黯淡,却又不真实。
那其实是模拟窗户的屏幕——多年前他亲自请人定制的。他说是为了“保持空间感”,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为了空间,而是为了时间。
光线从那四块“窗户”斜斜照下来,像落在时钟上的余晖,把钢琴也照出一圈模糊的影子。樊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走进去,坐在琴凳上。
他没有打开琴盖。
其实他几乎从没打开过。那架钢琴不过是摆设。他不会弹琴,从来也没学过,只是每次进这间屋,总习惯坐在那里。
他背对着琴坐着,把目光投向正对的那面墙。
那是一面黑板,漆面斑驳,原是写谱子的地方。如今上面用磁铁东一张西一张地贴着些纸张和便签。
其中最显眼的一张,是一张印刷得有些发糊的复印件——是学生证。
蓝底照片上的男生穿着白衬衫,神情清冷,唇线抿得很直,眼神的倔强。底下写着两个字:林尧。
樊策看着那张照片,神情恍惚。
说来好笑,在一起一年多,他竟然连林尧的身份证号都没记住。分开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一点,便动用了所有资源去查,托关系、找人脉,甚至回学校打听,结果却是无一例外地碰壁。
像是有人提前一步把所有痕迹都抹去了,像是林尧早就打定主意要从世界上消失。
樊策盯着那张复印件看了很久。
“林尧。”他念了一遍,又低声补了一句,“林耀。”
他仰着头,像是自言自语:“你改名,是怕我认出来,还是自己不想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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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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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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