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

这天没有月亮,秋雨下得很急,风把梧桐叶子刮得满地都是。

一条蛇吐着信子顺着墙根爬到门口,厚重的门板被从里面上了门栓,它转向窗户爬去。

道观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作响,连灯罩里的烛光都忽明忽暗,屋内的人披了衣服,走到窗边要把窗户关好,正好碰上长蛇那双竖立的眼睛,像坟地里的两枚鬼影。

“啊”许孟平一声惨叫,向后倒去,但他马上颤抖着爬了起来,反身抽出了架上的宝剑。长蛇没有因为受惊而直取他的咽喉,反而娴熟地从窗户滑进屋里,直立起身子顶掉门栓,等许孟平反应过来拿剑劈去的时候,它已经顶开一条缝溜出去了。许孟平就对着这细细的一条门缝,和站在外面雨里,拄剑而立的一群黑衣打了个照面。

“啊”许孟平后知后觉的一声惨叫还没全跑出喉咙,就被领头的一只鹰爪掐灭在夜色之中。

风雨淅淅。

苍鹰坐在许孟平刚才坐的位置,许孟平跪在下面,一群被黑斗篷遮住头脸的妖怪围着他。

许孟平头磕在地上,紧紧闭着双眼,双手放在头边,两股战战。

“这是披云观?”苍鹰终于开口了,许孟平被吓得头晕眼花,自己在那里颤抖着回答:“是”。

“松石呢?”

许孟平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近乎自言自语地说:“松石?松石,松石是先师。”

“他在哪儿?”

“先师,先师已经过世了。”

“死了?”

“死了。”

苍鹰走下来,到许孟平跟前,捏起他的头,逼着他看自己,许孟平看到他像玻璃珠一样浅黄的眼睛和比人类小一半的瞳孔,他的鼻子还保留着鹰隼特有的锋利。

“那松石收留的那个小女孩呢?”

“小女孩?”

“十二年前,松石收留了一个小女孩,是那个女孩的母亲把她送到披云观的。”

“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已经不在观里了。”

“去哪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苍鹰坚硬发黄的爪子刺破了许孟平的头皮,血从他头上流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许孟平哭喊起来。“她,她被赶下山去了,她应该就在这附近的山里。我能找,我能找。”

苍鹰松开他,抹去他脸上的血迹,“那就去找。”

“是,是”许孟平爬起来,就往屋外跑,苍鹰一条绳子捆住了他,提着他飞出山门,四周黑黢黢不见人影,只有万顷风林呼啸之声。

“她在哪座山上?”

“南边,他们应该在南边的山上。”

苍鹰提起许孟平的后背飞了过去,在云阶山的阳面盘旋,果然看到黑林之中有一点跳跃的烛火。

砰砰砰!

“嘉其,愍其?嘉其!”

北房里一个女子披着衣服拿着竹伞出来,“谁呀?”

“是我。”

西屋里走出一个男子,顺着走廊走到北房檐下,“谁啊?”男子问女子。

“没听出来。”女子答。

“嘉其,愍其。”许孟平又在门外喊。

“你在这儿别动,我去看看。”男子对女子说,拿过女子手里的伞。

男子给许孟平开了门。

“嘉其。”许孟平跑进门里。

“师兄?”顾嘉其把许孟平让进屋里。

愍其给他递了一条毛巾,又给他倒茶。

嘉其问:“这满山风雨的,师兄怎么这时候来了?”

许孟平擦去脸上的雨水,接过茶喝了一口,“嘉其,”许孟平把剑放到桌子上,“师兄对不起你。当初师父忽然之间羽化登仙,没留下别的话,只说愍其是个女孩,留在道观里不方便。”许孟平头发里的水淌到额头上,他用袖子擦了,“师命不可违,何况是临终之言。我虽不想让愍其走,也不得不给她想个后路,我当初说让她去玄玉师姑那里,她又不肯。这些年你们师兄妹二人在这里搭屋建院,过得也算清净。可师兄我……我这些年寝食难安,师父在的时候最疼爱你们两个,如今你们在外面,连一炷香也不能给师父上,尤其是这几天,徐华山上闹虎患,每次想到你们两个在这儿不安全我都觉得对不起师父,对不起你们,我今天来,就是,就是想带你们回去。”他看了看嘉其,又看看愍其。

嘉其本来就不懂他为什么大半夜冒雨而来,现在他又忽然提起旧事并让他们回去,嘉其更疑惑了,“师兄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和愍其在这里住惯了,愍其确实也大了,住在道观里不方便。”

“我给愍其单独建一个小院儿,你们一定要跟师兄回去,我听说徐华山的老虎前几天夜里闯进一户人家,把一家老小都咬死了。你们在这儿多待一天就多一份危险。我们回披云观,还在山上练剑悟道,就像你们小时候那样。”

“师兄……”

“嘉其,你不要说了,你今天要是不跟师兄回去,师兄就到外面雨里站着,一直等到你答应为止。”

“哥,师兄这么坚持,我们就跟师兄回去吧。”

顾嘉其不解地看向愍其。

“师兄,我和哥哥到他房里收拾收拾他的东西,收拾完就跟你走。”

许孟平站起来拉住顾嘉其的手腕,“不用收拾了,观里都有现成的,缺什么少什么,以后再置办新的。”

“师兄……”愍其上前一步,“是伯母留给哥哥的遗物,他走哪儿带哪儿的,东西不多,拿了就走,省得再回来取了。”

许孟平闻言看向顾嘉其,顾嘉其也点头。许孟平不得已缓缓松开顾嘉其,“那好,你们快些。”

“嗯”愍其答应。

两个人到了西边屋,愍其悄悄挂上门栓。

“怎么办?”嘉其轻声问。

“来者不善”愍其说话又轻又快。

“你怀疑他?”

“我不是怀疑,是断定他有问题。”

“你怎么断定?”

“他以前怎么对你的你忘了?就算他悔过,也不必着急到半夜冒雨来让我们回去吧。”

“他不是说是担心虎患?”

“老虎吃人都是几天前的事了,他白天怎么不来?晚上下雨把他脑子敲清醒了?”

“那他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们绝对不能跟他走。”

“不跟他走,那如果他真的心怀鬼胎,我们可不是他的对手。”

愍其想了想,“所以只能跑了。”

这间西屋东西都开了窗户,愍其先翻过去,嘉其翻出去的时候没站稳摔了一下,愍其扶起他就往南边跑,跑出去没一里地,就被许孟平飞身赶上。

雨越下越急。

“嘉其,”许孟平声音阴冷,却又带着几分慌张,“你们这是做什么?”

愍其见躲不过去,抽出顾嘉其的剑,“你要做什么?”

“我请你们回披云观。”

“请?这叫逼,就像当初你逼我们离开披云观一样。”

“我不是说了,我知道错了。”

“可我们没说原谅你。”

许孟平用拇指将剑推出剑鞘,“不肯原谅?”

“愍其,把剑给我,你一会儿快跑。”

“哥,你到旁边帮我捡根树枝。”

“愍其!”

“顾嘉其,你剑法还不如我呢,别废话,一会儿打起来你帮我捡根树枝,我们联手还有赢的可能。”

“那我用树枝,你用剑……”话没说完,许孟平迎头劈了过来,嘉其愍其分两边躲开了,愍其回首就砍许孟平的手腕,却被许孟平一撤,两剑交锋,愍其的剑差点脱手。愍其握紧剑回手一削,许孟平仰头从剑下滑了过去,顾嘉其拿树枝照他脸打了过来,却被他一个翻身背剑把树枝砍断了,许孟平速度极快,他的剑马上要碰到顾嘉其咽喉,被愍其一剑弹开,但嘉其愍其确实不是许孟平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个人没武器,几个回合下来他们尽落下风,山地湿滑,顾嘉其被逼得摔倒在地上,愍其跑过去护住他,就在许孟平走近的时候,一条金色的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

一个黑衣男子站在许孟平身后,手掌一发力,许孟平就被绳子拖着往后飞了十几米,黑衣男子握住许孟平的后颈,手一偏,许孟平的脖子就断了。

看着许孟平倒在地上,雨滴滴进他张着的嘴巴,嘉其愍其被吓呆了。

黑衣男子走过来,虽然他帮了这二人,但是愍其还是握了握手中的剑。

待他走近愍其才看清,他有着英俊的面庞、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他向愍其伸出手,拉愍其起来,愍其扶顾嘉其起来,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他冲愍其微笑,“我是修行的散仙,感受到这里的杀戮之气,发现你们正在被心术不正之人欺负,只好出手相助。”

愍其向他颔首致意。他抬头看了看未见小的雨势,“这雨这样大,别淋坏了,我修行的处所离此不远,我带你们前去吧。”他说着就来拉愍其。

不料愍其却说:“不了,我们家离这儿更近,就在北边,不如请仙人先去舍下避雨。”

“哦?”男子眼神一凝。

风吹折一枝梧桐,树枝砸到地上。

一声孤冷的笛声传来,雨忽然就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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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嬛
连载中余三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