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齐齐扭头看去,是一伙陌生人闯进客栈内。
他们冲开挡在大门前的桌椅板凳,凌乱风雨瞬间盈满整间客栈。
云星起坐的位置正对门口,被风刮一脸水的同时一眼看清他们的样貌。
人人头上戴一顶草帽,身上装扮不一,有人像书生,有人像游侠,有人像农夫。
不像一类人,偏偏走一起,是风雨太大,偶遇一起进客栈内避雨?
坐在门附近的人无不是被吹得满头满脸的水,运气好些的也湿了衣裳。
一时间,屋檐下响起一片高声咒骂,更有甚者直接拔出腰间佩刀,要唯他们是问。
罗掌柜一抹脸上的水,一拍桌子当即站起怒喝一声:“什么人?”一进来给她洗了把脸,把妆都洗花了。
领头闯入之人先发制人,凌冽目光自帽檐下直直向罗掌柜射来。
他的目光像蛇,阴暗湿冷,比旁边人拔出的刀更让人胆寒,让那人不自禁收刀归鞘。
被他一看,罗掌柜面上表情一僵,掏出手绢擦净了脸,愠怒化为笑脸扭身迎上去,“几位,来小店避雨的吗?”
一书生模样的人站出,他外貌平平,笑起来看不清眼中情绪。
书生:“掌柜的,店内有房间吗?”
罗掌柜点头,“有,你们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大早上空出几间房,正好给你们安排了。”
昨天满客,今日一早先刮风后下雨,怎么有空房了?擦干脸的云星起听了心下直犯嘀咕。
书生本是想让罗掌柜亲自带路,她再三推辞说有账本要看,几番来往下,最终是一位店小二领他们一伙人上了楼。
走之前,领头人阴沉地瞥了罗掌柜一眼,坐在一边的路人云星起连带感受到了几分凶意。
罗掌柜站立良久,凝视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上拐角处,方才动身走了。
人一走远,云星起急忙扭头询问一旁的连朔:“怎么办,连镖头,我们真走不了了?”
连朔无奈地一耸肩,“你也看见了,外头这大风雨,强行走怕是货物不保。”
好了,眼下是真走不了了。
可客栈里头有心怀不轨之人,他实在是担心。
思绪万千,他抬头寻找起罗掌柜的身影,没想到她竟真如她所说,到柜台后面去看账本了。
店内伙计跑去了重新堵住大门,柜台周边无人,是一个好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云星起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壮胆,一撩衣袍起身走向柜台。
走至半途,有一位店伙计自仓库抱出一箱土豆,抬脚走向柜台后头的厨房。
经过云星起身边,一颗土豆掉落,骨碌碌滚到脚边。
顺势捡起,想递给对方时,发现人已经掀开门帘子走没了影。
瞧了瞧手中土豆,下次有机会再还回去吧。
收起土豆,大步迈向柜台,轻敲一下木制柜台,“罗掌柜,我有话和你说。”
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找她,罗衣收起脸上细微焦虑换上她常用的笑脸,抬头询问:“小公子,有什么事情吗?”
“罗掌柜,你的人是不是动了我的东西?”云星起刻意压低声音。
“当啷”一声清脆的摔落声,音量不大,听在在场二人耳里突兀得很。
是放在罗衣手边的罗扇被碰掉在地。
她心底骂了一句脏话,被这臭小子给炸出来了。
论平时,压根不会如此方寸大乱,怪只怪今日闯入几人。
一看便知他们是冲她而来,平日亏心事做得多,半夜鬼敲门都不知所为何事。
本是想假借翻账本回忆一番,被小公子给打搅了。
“小公子,万不可随意冤枉人,我们开门做生意的可是最守规矩的。”
笑着辩解一句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扇子。
借柜台遮掩,罗衣面露懊悔之色,表现未免失态,今日于她而言,是前有狼后有虎。
单一伙仇人上门,她能应付,偏偏中间朝廷进来插上一脚。
江湖人得罪得起,得罪朝廷,给她十个胆也不敢。
早知当初收敛着点来了。
等她直起腰,再次和云星起面对面,脸上照旧是笑意吟吟,手上捏着扇子顺便给自己扇了扇风。
对面的云星起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内心颇为惊讶,一个试手,真炸出鱼来了?
往日里的罗掌柜多以一副笑脸示人,几乎少见失态,反应这么大,真是她翻了他的东西?
待罗掌柜再次看向他,一个计划已在心中成形。
“罗掌柜,方便另找个地方谈谈吗?”
瞧少年神情严肃,罗衣脸上笑意缓缓收起,转身示意对方跟她走。
二人走至一处僻静角落,极其偶尔能听见外头喧嚣的风声。
“小公子,你要和我谈什么?”
云星起直接掏出一直藏在身上的通关文牒,打开来迅速在她眼前一晃而过收好。
负手而立一声厉喝响起:“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敢动我的东西!”
震声乍起,猜测一下成真,惊得罗衣心头一跳,杀心和服软同时浮现,刹那间,她选了后者。
对他动手,其他人不是吃素的。
她双膝一弯作势要跪下,被时刻关注她的云星起一把扶住。
“起来。”
垂眸的罗衣丝毫没有注意到云星起眼中不亚于她的惊讶。
下跪不成的罗衣诚惶诚恐福了福身,“是小的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官爷。”
抬头悄悄瞧了眼面无表情的少年,接着为自己辩解道:“河洛客栈鱼龙混杂,此番行径不过是为讨口饭吃。”
河洛客栈的黑店本质,透过十香肉,云星起作为外人亦能窥见一二。
他独不清楚,为何罗掌柜会在一行人里偏偏盯上他。
早上和连镖头交流,对方是一点异常没察觉到的模样。
临时起意借通关文牒假冒朝廷,起初只是想赌一把。
没想到赌赢了,还赢很大。
他此番所为,很简单。
“那好,罗掌柜,我们队伍只是途径此地,你客栈究竟如何,说到底不归我们管。”
镖队不走,他一个人走也走不到哪去,不如顺势保下大伙,报答他们带他一个拖油瓶进沙漠。
“所以,小公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河洛客栈如何和我们无关紧要,只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初见略显天真的少年此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居高临下颇有几分压迫感,闻言,罗衣点了点头。
待两人一前一后离去,一道黑影从屋檐上悄无声息地落下。
燕南度手中捏着一个木盒,站立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下地喝粥后,他感觉好了不少,一时想起他的马玄采和马背上的行李。
他偏好黑色,座下马均为黑色,都叫一个名字——玄采。
目前的玄采是燕南度入赘西域贵族的好友所赠,汗血宝马血统极高,没它他活不到现在。
昨晚是如何进入房间的,没有一点印象,大抵不够光彩。
本打算开窗运轻功下楼,一打开窗,窗外雨夹沙吹了他一脸。
他老老实实关窗,收拾好被吹乱的房间,认命般走了正门。
不知为何,外头人少得离谱,一路走来,只遇上一个神情焦虑的店伙计,心不在焉地给他指了去马厩的路。
一踏进马厩,有一匹黑马从栏杆里伸出头,看着他高兴地叫了两声,是玄采。
上前检查一番,受了擦伤,有过治疗,应是昨晚救他之人顺手干的。
放下心顺鬓毛抚摸起来,马温顺地歪头蹭着他的手心,让他一眼瞧见挂在旁边木架上的马鞍。
鞍上缝有鞍袋,开口紧扣,没人动过。
解开扣子一摸索,摸出一个没上过漆的原木木盒。
木盒是他前几日参加好友西域婚宴归来,在驿站休整时意外碰见的老友奚自暂时交予他保管的。
奚自彼时说话颠三倒四,恍惚似梦呓,一个劲地告诉他,盒中之物能救他女儿一命。
对此他见怪不怪,奚自素有“疯人”之称,眼下是又犯病了。
他女儿,以前听他提起过,身体不好一直待在家中疗养。
里头的玩意若是能救他女儿,那确实得好好守住。
他把宝贝交给他,**不离十是什么仇人找上了门,之前为救女儿,奚自没少做过招仇恨的事。
混江湖的,谁没几个仇人,他也有,没奚自多罢了。
珍重地接过木盒,和奚自刻意隔了段时间前后离开驿站,不曾想,一出驿站,“仇人”立即找上门来了。
一眼瞧出对方一伙人是朝廷官兵,他是死活想不起是何时得罪的他们。
有人追,他就跑,一路疲于逃命,行李零零散散遗失不少,木盒竟然还在。
好歹不负好友之托,他长叹一声,手捏木盒走出马厩。
一出马厩,一道熟悉的声音陡然从一个角落里传出。
音量刻意压低不少,能注意到多亏他耳力不错兼之熟悉。
稍待片刻,一个陌生女人轻声回应了一句。
好奇心乍起,他压下气息,运轻功跳到屋檐上,果然,是云星起和另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在交谈。
不知前面他们在聊些什么,女人好像是客栈掌柜,对云星起态度十分恭敬。
面对女人的云星起,是在房间内的燕南度不曾见过的样子。
像是一个出身名门的世家公子,不像他一早猜测的画师身份。
二人走后,听了后半程对话的燕南度落了地,他眯了眯眼琢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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