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是带司陵见识归一派的绝景，自然还是要去的。
两人施法运气攀上清霄峰顶，并肩站在崖边平台处极目远眺，只见群山葱茏、云霭缥缈，底下重重殿阁如同被漫无边际的轻纱笼罩，宛如神仙境地。
一轮金日浮在云海之上，光芒中微尘浮动。
这样的归一派看起来才像是个位于仙山之上的修真宗门。
“果然是绝景。”司陵发出赞叹，“幽冥界里可看不到这样的景色。”
云陌容很是好奇：“幽冥界是什么样的？”
“没有太阳，便没有这样的光景，有遮天浓雾、无尽阴风。”司陵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之色，“但是也很好。”
云陌容想，这听上去似乎不好，但人大概都是热爱自己的故乡的。
于是她没对司陵描述的景象作出评价，道：“其实这还不是归一派真正的绝景，跟我来。”
她说着便转身迈步，带司陵走向身后的一块巨大岩壁，在拨开爬满岩壁的繁密藤萝后，显出被遮掩其中的隐蔽山洞。
洞口的大小仅容一人通过，云陌容施法燃起一小簇火苗，浮在掌心举着照亮，走在前边带路。司陵只能弯着腰进去，稍一抬头就会撞到脑袋。
摸索着向前走了一小段路，通道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司陵也总算能直起身。
途中有人工开凿的台阶，地势起伏不定，又行十数步，似乎是走到头了。
云陌容在一块平整光滑的石壁前停下，转头提醒司陵，狡黠一笑：“准备好。”
随后她拍了下手，熄灭掌心的火焰，拉着司陵的衣袖绕过那面石壁。
壁后是个大约三丈见方的石室，不知位于何处，顶部有个天然形成的空洞，阳光从中穿过，正好落在石室中心，将四周壁上的五色晶簇映照得愈发光彩夺目，如云兴霞蔚，满室生辉。
只不过那些晶簇实际数量并不多，而且大部分晶体黯淡无色，看上去灰扑扑的。
“以前灵脉没枯竭成这样的时候会更好看。”云陌容走过去，触碰了下折射出光芒的晶石。
那晶石之中蕴含着一股灵气，随着她的触碰开始流转，在指尖下泛开一层五光十色的涟漪。
此处便是归一派在清霄峰上仅剩的那条灵脉，这些五色晶簇就是灵石，品质不算上佳，因灵力枯竭而失去色泽的晶簇与日俱增，尽显颓势。
当然，灵石也分不同种类，像这条灵脉所产的灵石可用于炼器。交易所用的灵石则是由另一种灵脉产出的，其蕴含的灵气不多，但产量低，这类灵脉皆由官府掌控。
“这里应该算是归一派禁地吧，把我带来这里，合适吗？”司陵捡起脚边的一块褪色灵石，端详一阵后又丢开了。
灵石在失去灵力后，质地变得不再坚硬，很容易碎裂剥落，被他丢开的那块跌在地上，又碎成了更小的。
“算不上宗门禁地，毕竟灵脉都枯竭成这样了，别人瞧不起。”云陌容摇了摇头，“师尊一直在想办法恢复这处灵脉，好借此复兴宗门。但看这枯竭的速度，种种努力不过是杯水车薪。”
天地间的灵气能够循环往复便是依靠这些灵石矿脉，通常情况下极少会枯竭，就算一时枯竭了，也能吸收天地灵气逐渐恢复。除非经历天地异变，或是被过量抽取灵脉中蕴含的灵气，导致矿脉遭受无法恢复的损毁。
司陵听云陌容提过，此处灵脉属于后者。
不知归一派当年炼造的什么法器，竟需耗费如此海量的灵气？
以前的事云陌容不是全都知晓，和司陵说时便只说了个大概，看了眼在光下尚还熠熠生辉的几簇灵石，叹道：“算了，我们走吧。”
回云华顶的途中，司陵见云陌容不说话，看起来情绪不佳，突然发问：“你知道尤师兄喜欢你吗？”
云陌容用的锈铁剑，本来就飞得不稳，听他这话差点掉下去，好不容易稳住飞剑才敢分心说话：“知道啊，那又怎么样？不过是看在师尊和师兄的面子上，等再过些时日，他就会和其他人一样瞧不起我了。”
司陵应该也会如此，等到生死契解除，他就该回幽冥界去了吧。
“若想让别人看得起你，得先提升修为境界。”司陵若有所思地回了句话。
云陌容表示肯定，事实上，她一直在刻苦修炼，却始终收效甚微。
最开始她觉得不及大师兄是很正常的事，后来又想或许是灵脉枯竭的缘故，可之后新来的弟子也逐一超了过去。
师尊也瞧不出问题所在，只是前些年见她在炼器方面实在不通，便带她去灵兽山庄学来了召唤与御兽之术，以期突破。
云陌容找不到借口，大概是她自己的灵根不行，没那个资质。
她分了心，又差点坠下去。
“留神。”司陵看她摇摇欲坠的模样，提醒一声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在经历一番令人提心吊胆的波折后，两人回到云华顶。
云陌容让司陵等着，将那群在边上看热闹的走地鸡赶至屋后圈起的鸡棚内，进屋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只古铜鼎炉，拖至门前空地。
“虽然我炼器不行，但你可以试试。”她将锈铁剑递到司陵手里，又取出刚得来的那块火琉晶，连同刚才在清霄峰灵脉处敲下带回的一小块灵石，全都塞给他。
从她拿到火琉晶起就在盘算这件事，是她突发奇想带司陵去看灵脉的原因，总要让火琉晶物尽其用才行。
铁剑在锻造时用的主材料是天外陨铁，只是她技艺不精才变成这般模样，若是用火琉晶进行修复，说不定还能炼出品阶更高的法器。
云陌容振振有词：“我这不算偷，师尊早就说过我可以随便拿的。”
她炼器实践不行，理论知识掌握得倒是挺扎实，当即指导司陵开炉炼器。
司陵依她所言，开了鼎炉放入需锻造修复的锈铁剑，催动心法，开始煅烧熔炼。
云陌容看他的架势，似乎比她还熟练，不由得怀疑：“你真的是第一次炼器吗？”
司陵专心炼器，对此不置可否。
云陌容没得到回答，站在旁边看他炼器，虽知道材料该如何搭配以及放入鼎炉的步骤，却看不懂什么时候才算火候到了，只觉得他用灵力操控火焰的姿势挺好看的。
炼器同样分品阶，炼器师的品阶随所炼法器的品阶提升，从一阶到九阶，归一派弟子多是一二阶的。
大师兄孟承熙已达到五阶炼器师，能到这一层次的人已是极少，掌门任天泽的品阶则更高，是七阶炼器大师，是以这两人所炼法器出手就足以让人趋之若鹜。
可惜归一派穷困潦倒，得不到上品炼器材料，自然也无法炼成高阶法器，这才恶性循环，沦落至此。
而孟承熙正是因为当年一举炼成五阶法器凝宵剑，修为也跟着一跃进入金丹期。
云陌容和司陵的生死契未解除，因此她实际依然可以通过法术抽取他的灵力化为己用。
所以云陌容想，若司陵能炼成更高品阶的法器，晋升成二品或三品炼器师，那她虽无法突破自身修为，也还是能跟着沾点光。
司陵自己看着火候，按云陌容告诉他的顺序往鼎炉里依次加入灵石和火琉晶，很快那柄铁剑的剑身就被染上赤金之色，是那火琉晶经过熔炼，形成一层如琉璃般的镀层。
云陌容看着炉中烈焰似游龙般缠绕剑身，大概很快就要成功了。
火琉晶能提升法器炼成的概率，尽管她拿到的这块只是凡品，作用微乎其微。
而她还有另一道保障。
云陌容不假思索地咬破指尖，伸到鼎炉上方。
司陵当即反应过来，喝止道：“且慢！”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云陌容挤出的那滴血就在他的注视下滴入了鼎炉。
云陌容犹自高兴：“师尊说我是玄阴之体，在炼器的时候只需加入一滴，就能极大程度地提升法器品级，这下肯定能成。”
原来她的师尊是这样告诉她的。
司陵抿了抿嘴，问道：“可你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加入吗？”
话音未落，原本安静的炼器鼎炉忽地猛烈摇晃起来，表面浮现道道裂纹。
好像有点不太妙啊？
云陌容变了脸色，刚往后退开半步，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
炼器鼎炉……炸了。
炸得七零八落，死无全尸。
炉中材料也跟着付之一炬，变成灰烬，随爆炸产生的冲击，劈头盖脸地袭向云陌容。
她不小心吸入了一口黑灰，被呛得停不下来，好不容易缓过气，难以置信地看着满地狼藉：“怎么会这样，不是应该能保持成功的吗？”
司陵早有预料，在炸炉前就退开老远，用衣袖掩了面，没云陌容这么狼狈。
“噗。”他看向被熏黑了脸的云陌容，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不准嘲笑我！”云陌容还不知道自己一脸漆黑，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瞪他，语气却带着委屈，“我怎么知道会炸炉？”
“每种材料蕴含的灵气不同，加入材料的时机不对，无法互相融合，不稳定的灵气外溢，当然会炸炉了。”司陵挥挥衣袖，掸去浮尘，反正这衣服是孟承熙的，脏就脏了，“我以为云师姐是知道的。”
云陌容捂住脸，垂头丧气道：“我果然不适合炼器，还是该让小师妹来教你的。”
炼器没成，材料毁了，鼎炉也毁了。
正在努力憋笑的司陵听她提及虞芙，身子微微一顿，问道：“你不是把她当情敌吗，怎么还让她来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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