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是陆元茜发来的信息。
【陆元茜：上车啦？】
陈渺手指飞快敲字。
【陈渺：嗯，走挺远了。】
【陆元茜：注意安全啊！早点回来学校我们一起去玩，我们这边的项目再过几天差不多就要结束了！】
【陈渺：好的好的。】
回复了消息，陈渺眉间沉静，倚在窗边。窗外已经是沉沉夜色，火车又在一个车站停下，站台上的人依旧来来往往，有人从远远的地方拖着行李箱飞奔而来……
车厢也逐渐拥挤，谈话声和说笑声不绝，偶尔有泡面的味道充盈整个车厢，坐久了会有些闷。但是这一列火车，装载着那么多人回家的期盼和情绪。
她早已学会随遇而安。
这样的氛围，将她从平时的书山书海中拉出来，浸入城镇的人气和热闹气息。
即使心有冷寂，也渐渐被捂暖。
陈渺拿出本子和笔，笔尖擦过纸页，留下她心里的思考和感悟，将这一路风景记下。
摄像师用相机记录世界，她以笔绘人间。
对面的姑娘从中铺下来，休息了许久，她已经精神了很多，或者只是厌倦了一直躺着，她从行李箱里拿出头戴式耳机，坐在窗边听起了歌。
陈渺也有些无聊，她把被子搭在身上，翻看起一本小众的散文集。
只不过几分钟，手机上又弹出了新消息。
【周漾：听陆元茜说你已经回家了？】
是周漾的消息。陈渺心里微微一颤，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掉在被子上。她稳住手机，无意识摩挲了一下掌心，没有汗，只是有些紧张。
【陈渺：对，在火车上呢。】
【周漾：好，一个人要注意安全，有事情可以找我。】
陈渺只感觉心尖一阵颤动，不由得一笑。
【陈渺∶知道啦。】
周漾那边又发来一个群邀请，陈渺看了一眼，从群名可以看出大概是这次自驾游的群。
进了群，果真如此，群里人在讨论这次的旅行。
群里大概有二十几人，大家嘻嘻哈哈分享经验，有自驾游经验的学长分享经验，有见多识广的学姐在将以前发生的趣事。
不到十点的时间，大家都还很活跃。
周漾没有再给她发消息，她就在群里说几句，凑一凑热闹，大家都很热情，但是也没有格外的关注，让人感到轻松自在，好像在这个夜里，有一群熟悉或陌生的朋友一样。
直到凌晨，群里的消息才渐渐停下来……
凌晨时候的火车安静许多，陈渺伴着火车车轨滚动的声音入睡，不是很安稳，不到五点就醒了。
车厢有一点吵闹起来，朦朦胧胧的黑暗中陆陆续续有人在搬箱子。
对面的姑娘还在听歌，但是已经把行李箱放在脚边了。
陈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火车经停站信息，发现还有十来分钟就到下一个车站了。
看来是他们要下车了。
火车速度有明显的减缓，慢慢驶入灯火通明的车站。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等在车厢走道里，准备停站离开。
对面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车厢前面，在黑暗中也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她的身影。
陈渺起身倚靠在窗边，没有其它动作。
火车靠站，车站播报检票的声音传来，站台上已经等着的人也拎包拖箱，急不可耐。
下车的人也鱼贯而出，从车窗往外看，只能看见拖着行李箱来来往往的人。
人影绰绰间，一个有点熟悉的绿恐龙黑色小行李箱被主人拖着向前方走去。
行李箱的主人好似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也随人流消失在视野里。
人啊，都是这样，在人海茫茫中相遇，给予一点点温暖，又归于茫茫人海。
留下的那个人，依旧独自一人，依旧向前。
火车在静谧的清晨里行驶了许久，直到车内灯大亮，天光发白，车内才重新热闹起来。
“早餐十元，有粥、鸡蛋、馒头……”乘务员推着小推车走过，带来热气腾腾的早餐。
有人买，有人侧着腿让开一条道，以便小推车通行。
“叔，来一份早餐吧。”
当小推车到了陈渺面前时，她走到走道边说道。
乘务员把早餐递给她，她接过，付钱道谢。小推车伴随着咕噜咕噜滚动的声音继续向前。
早餐是温热的，粥还冒着热气儿，馒头有些紧实，陈渺把馒头掰碎和到粥里，用筷子拌了拌。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顿早餐，却散发出一阵阵清香。
一只手伸出，手指微弯，拿起鸡蛋在桌上敲了敲。
“不管怎么说，先吃个早餐呗。”
戴着黑色镜框的青年笑了笑，伸手掀起鸡蛋的壳，把煮好的鸡蛋放入白粥里，用勺子戳碎，拌了拌。
只是在食堂吃着鸡蛋白粥，但是他气定神闲得好像在家里享用珍馐美味。
坐在对面的严盛语噎，餐桌下脚抬起，恰好放在两人之间的铁支架上。
“周漾，你真是悠闲啊，我那个弄不好还得再加工……”严盛看着面前的烧饼，有些食不下咽的感觉，看着对面的人吃得很香，气不打一处来，幽幽道，
“我要是重新加工去了，自驾游就不能去了，你一个人带队啊。”
周漾擦了擦嘴，喝了一口水，毫不在意：“没事，还有我呢。”
严盛舒了一口气，嘟囔道：“那还差不多。”说着，咬了一大口烧饼，有滋有味嚼着。
项目有周漾帮忙指点，那可会轻松很多啊，嘿嘿。
“我是说……”周漾勾起脚，用鞋尖把严盛横搭在铁支架上越界的鞋子怼下去，对上严盛有些懵的眼神，
“你要是完不成项目书，就去了，我一个人去。”
看着眼前的人得意地挑眉，严盛气结：“我要是不能去就天天发短信烦你。”
“那我关机。”
周漾眼底带着散不去的戏谑的笑，却不抬头看他，只是低头喝着粥。
严盛眼里的怨愤快要溢出，大口大口咬着烧饼泄愤。
兄弟不卖帐啊。
周漾听见他的声音，抬头就看见严盛嘴里塞不下的烧饼，平日里阳光的青年眼里都是愤懑。
“什么眼神儿啊你，快吃你的。早点回去弄早点完成。”周漾失笑，侧着小腿肚踹了他一脚。
严盛不甘示弱踹了回去，但是好歹正常地吃饭了。
飞驰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终于驶入了终点站，车站人来人往，行李箱滚轮滚动的声音响在站台，也都慢慢消失……
陈渺随着人流慢慢走出车站，走入这个熟悉的城市，感受着不同于北方的湿润气息。
车站外，走出站的人不是家人朋友来接，就是坐上了外面吆喝着拉客的出租车。一瞬间，感觉所有人都是热热闹闹的，所有人都在相逢。
陈渺缓了一口气，好久没有回来这里，她也不想打车，就想着沿着街边小店走一走。
离火车站不远的地方商业街、居民楼分布，临街的位置开着各式各样的小店。
从便利店到装修店，从牛肉面馆到夜间火锅……陈渺一路走过去，店铺大多还在营业，时不时进出的客人，使得这条街道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走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到了街口。
天气微热，搭起的烧烤架，架起趋烟的风扇，快飘出几里地的香气，一切都让人感觉熟悉。
陈渺走上前，看到烧烤摊旁陌生的小哥正叼着烟在烤串，一只手不断撺着烧烤签子，一只手抖着调料瓶，一股白烟伴随着胡椒粉的香气扑面而来。
“美女，要点餐吗？”烤着烧烤的小哥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口浓厚的山城音问她，手里动作不停，把已经烤好的串放在备好的大盘子里。
风扇卷着烟远去，陈渺点头，“点一点吧！”
小哥一抬下巴，指明了方向：“那边盘子，自己拿！”
陈渺拿了盘子装了几根烤肠几根肉串，觉得都差不多了，就把盘子放在烤架旁边。
串串不到一秒就被小哥接过去，一根一根排着放在烤架上，看着她一直站在烤架前，头又朝里侧了侧，示意她进去：“美女，找个位置坐喽！”
陈渺摇头：“不用了，打包吧！”她说着一口普通话，声音温和斯文，站在灯光下，异常温柔。
小哥抬头，像是发现什么似的，换了一个口音：“少点辣还是多点？”
陈渺听出他口音的变化，回过神来，忍不住笑了，自己也切换了方言：“一般哩就行。”
还不等小哥说话，就见一个围着围裙的短发女人从后面挤到前面来。
见到陈渺第一眼，女人眼睛就“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老陈家的，好久没回来了！”女人眼里含着笑意，但摊子上实在太忙，客人还等着，只得把手里的烤串端到后面客桌上去，还不等陈渺多说什么，就嘱咐她，
“要点什么就点，兰姨请客！”
陈渺看着她忙得团团转，也知道这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道了谢就直盯着烧烤架，但是已经把手机准备好付钱。
兰姨烧烤开了很多年，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她家的烧烤，实惠又好吃，以前最喜欢和老陈……
陈渺眼神黯淡下来，心里像有阴雨天黑压压的云笼罩似的，喘不过气儿。
她努力吸了吸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若无其事地歪着头继续看着。
肉串烤出了油，在猩红的炭火上滋出声响，燎起一小撮火苗。
辣椒粉倾洒在烤串上，有些许呛人……
扫码付款，报款声音响起，小哥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老板说请你的啊！”
陈渺也露出一点笑意，摇摇头道：“还是得付，总不能白吃啊！晚上做生意都不容易……”
兰姨从后面过来，看她已经付钱，眼里带着一点嗔怪，“好久没来了，请你吃你又要付钱……真是！”
她转过身去，拿起盒子飞快装了一盒饺子，和包装好的烧烤串一起递过去。
陈渺愣了一下，知道是兰姨的心意，也不好再三拒绝，正准备伸手接过，就见兰姨又收回去，又舀了一勺辣椒酱，喃喃道，
“我忘了，你是要吃辣的……”
一边说着，一边又将袋子递过来。
一句话让陈渺有些懵，她愣愣地接过袋子，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道了谢离开了。
“你是要吃辣的…”
那谁不吃？
老陈不吃，他胃不好，从不吃辣。
走过烧烤摊，转弯，是通宵的菜市场，借着苍白的或昏黄的灯光批发蔬菜的商户，开车进来买卖的生意人……
就算是十一点多的晚上，这里也是如此热闹，像它的白日一样。
过了菜市场，就是居民楼的地盘。
路上渐渐没有什么人，偶尔一人匆匆路过，也不认识，照面都来不及打，就消失在街头巷尾。
陈渺走在六月尾的夜空下，虽然感受着天气的燥热，但是后背却莫名有些凉意，大概是很久没有走过夜路了，似乎不太习惯。
她加快了脚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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