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餐桌上的话题不知怎的扯到了霍池身上,说他十七岁就去澳洲考了飞行证云云。
“是吗?”梁昼升说着,目光随之转过来。
南姣浑身一僵。
好在霍池已经先一步松开了她,同时不动声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着接下梁昼升的话。
突然。
“霍先生换位置了啊?”梁昼升冷不丁问。
“嗯,这里暖气足些。”他面不改色说瞎话。
南姣心都要跳出来了,虽然自己的确已经和梁昼升分了手,但只要梁昼升一日不停止纠缠,她就一日不敢把自己和霍池的暧昧公之于众。
不然只会给霍池引火上身。
她不想再给人添麻烦了。
“这样啊。”梁昼升笑笑,没说信,但也没说不信。
本来这个话题应该就此揭过,但场上不知道是哪个人脑子里缺根筋,自以为很能调节气氛的来了句:“真是因为暖气吗?那你不行啊小霍,南姣小姐这么漂亮,你靠过来居然不是想挨美女坐近一点,哈哈哈哈。”
他笑完,才发现南姣没笑,霍池没笑,梁昼升他也没笑。
于是这人笑着笑着尴尬地咳了两声,扭头假装倒酒去了。
场上寂静了两秒。
梁昼升指尖搭在桌背上轻敲两下,侧目睨了眼霍池,这才将唇角扯出个弧度,开口道:“是啊,姣姣长得漂亮,身材也好,特别是后腰上那颗小痣,露出来时格外性感。”
这是在暗中宣示主权,告诉别人他与南姣的亲密无间。
南姣立刻蹙眉,只觉得他语气中的轻蔑和不尊重听起来就像是在谈论一个妓.女。
“还有……”梁昼升食指搭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轻敲,正想继续。
可他这尾音还没落地,突然重重一声,众人浑身一震,发觉是霍池将手上茶杯给搁了下去,杯中茶水被震得洒出些许。
梁昼升睇过去一眼,止了话头。
“不好意思,实在是有点听不下去了。”霍池握住茶杯的手背青筋蜿蜒,洒出来的茶水滴滴答答沾湿了他漂亮指节。
他却只目不斜视盯着梁昼升。手上随意从侧边儿抽来张纸擦拭干净水渍,一边露出个不带感情的笑来:“梁总说这些做什么?她身上无论有没有痣,似乎都和我们今天的主题无关吧?”
梁昼升佯装惊讶看向他:“这难道不是你们的人先挑起的话题吗?”
“这个抱歉,但您拿女性的身体细节作为谈资更恶心。”
“哎哟,真是高风亮节啊。”梁昼升假模假样鼓了几下掌,“看到没有,这才是君子。这次是我这个小人的不对。”
这下气氛终于剑拔弩张到了极点,似乎再稍微拨一拨,那最后的一根勉强维持平和的弦就会断掉。
场上都是人精,见事态不对连忙连声说道没有没有,给俩人打圆场。
暖气呼啦啦往外送,刘总一边扇了扇风一边假笑:“不至于不至于,大家各有各的意见而已嘛,咱们……”
刘总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场面话的,但显然梁昼升不打算听。
下一秒就听他直接打断道:“我看你们这位先生就是这意思。”
说着,梁昼升脸上笑容弧度越来越大,眼底却是毫无笑意的。很明显他的的确确生气了,且并不打算顺着其他人给的台阶下:“霍池是吧?你以为你是谁?你也配教我做事情?我想说什么不能说,轮得到你来教训?”
“我听了不爽,不行?”霍池将擦完水渍的纸叠好丢到一旁,略微抬起下巴,睫毛一垂迎上梁昼升的目光。
“你这么想为南姣出头?怎么着,看上她了?那我也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摸摸她?”
这是第一次梁昼升在外人面前这么失态。他在外的形象一直维持得很好,私底下无论怎么混蛋都不会将这些摆在明面上。
“也?”霍池抓住重点。
可不就是‘也’吗?
和梁昼升感情渐淡的那阵子,梁昼升会任由肥头大肚的中年男人作势摸她腿,对方说很喜欢她,他就微笑着点头,说:“不止外貌好,她性格也很辣。王总可以随时带走看看。”
像是故意似的,在眼见南姣发火后,他又早有准备般揉揉她头发,脸上笑意越浓:“姣姣,别生气啊,我逗你玩呢。”
“王总,你看我们家这妹妹野性未褪,这次还是算了,怕伤着你。”他慢悠悠举杯,隔空朝对方碰了碰,“我食言,自罚一杯吧。”
腕间的佛珠跟着轻晃。
南姣此时看着梁昼升手腕上那串同样的佛珠,一瞬间恶心到差点吐出来。
他戴这个哪里是因为信仰。
只是因为佛珠一定程度上代表佛祖,他觉得在庄严而慈悲的佛祖眼皮子底下纵情于酒池肉林很爽而已。
任谁被这样羞辱都受不了,更何况南姣。她冷笑一声,忍无可忍地拎起包准备砸他头上。
但电光火石之间有人猛地按下了她的动作。她侧目,看到霍池先一步抬手将桌上放着的杯子果断砸了过去。动作随意得像是丢了一个垃圾,却意外准确。
一声巨大的闷响过后,场上那根维系平和的弦彻底崩裂。
那个剔透的玻璃杯底砸中梁昼升额头,紧接着掉落到柔软地毯上,又是一声沉闷响声。
如同运动会示意开始的枪响,下一瞬间包厢里变得兵荒马乱。
在一声声的嘈杂中,霍池歪了下头:“不好意思啊,手滑。”话这么说,他却连脚都没挪一下,就这么岿然不动冷眼看着血珠从梁昼升的额角淌下。
而梁昼升也没失态,反倒意外平静,仍由血蜿蜒着流到下颌。
一滴血珠将落未落。
他盯着霍池的眼神像淬了毒的毒蛇。
无声较劲片刻后,许是觉得浪费时间,霍池盯着梁昼升轻笑一声:“你有本事一直就这么坐着,别去包扎。”
说完他自顾自甩了甩手腕:“我倒有事先走了,就不吃这顿晦气饭了。”
他微弯腰拎起外套,长腿迈出去几步,又缓缓退回来,在梁昼升身旁站定:“对了,医药费先记帐吧,以后累计次数一起付。”
意思是这一次揍得还不够。
梁昼升极其轻蔑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但迅速被背景音掩盖。
几个领导都要被吓死了,叽叽喳喳乱作一团。
“哎哟小霍你这是做什么?”
“叫医生来啊,快。”
“梁总您先处理一下伤口,这次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吵得人太阳穴痛。
“今天有什么花费直接找我报销。以及,后果我会承担。”霍池目光环绕一圈,“晚点见。”
他这句‘晚点见’像是对京宜航空的人说的,只有南姣知道他临走前抬手顺了顺自己后背,甚至还哄小朋友般轻轻拍了两下。
他在安抚她的情绪。
南姣睫毛轻颤,用只有俩人能听见的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
当初她同样被这么不尊重对待的时候,没有人帮她,毕竟谁都不想得罪梁昼升。
她只能靠自己去反抗。争执过后她咽下委屈狼狈喘气,目光所至全是旁人看热闹的脸色。
但今天不同,有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南姣时常觉得自己把日子过得一团糟,很少有舒心的时刻。
但此刻她看着梁昼升额头不间断往下淌的血,缓缓从心底呼出一口气。
突然梁昼升的目光越过重重身影落了过来,南姣和他对视片刻,朝他露出个万分灿烂的笑容。
对,她看他被揍就是这么开心。
那些个领导早已把梁昼升给团团围着,擦拭血渍的纸揉了一大堆。片刻听说医生来了,有人匆匆跑去开门。
一片混乱中,南姣趁机提了包走人。不凑到梁昼升耳边对他说一句‘活该’已经是她最大的礼貌了。
走廊灯光夺目,从云水间下楼要经过一个拐角,来时那边的某个大包厢还空着,现在门口却站着个人。
霍池随意靠在门框上,南姣第一眼还没注意到那边去,忽的就被他扯进了包厢里。
她一声惊呼没出口,门已经在身后被合上。压出的气流撩起南姣的耳发,飘摇着擦过霍池的脖颈,再缓慢垂落。
鼻尖顿时盈满了熟悉的好闻味道。
“霍池?”她试探般叫他的名字,声音比云朵还要柔软。
再然后,南姣更大幅度仰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脖颈被拉成一条漂亮的线,温热呼吸落上他下颌。
两人目光一高一低撞上。
“我今天还以为你生气了。”她说,“毕竟我说要来接你,结果跟别人走了。”
“本来是有点。”他很轻地叹出一口气,“所以我才会跟过来看看你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然后呢?你看出了什么?”
他的指尖搭在她的手腕上轻揉,垂着眼观察了半晌伤势,确认问题不大后才说:“看出了你挺讨厌他。”
这当然。南姣自以为她对梁昼升的厌恶已经几乎要溢于言表了。
她正打算点点头承认,并顺带赞赏霍池几句。
下一秒忽然听见他说:“挺好。”
“啊?”
“还好你讨厌他。”他一顿,语气里染上几分笑意,“不然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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