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漫漫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删减减,最后选择最寡淡的三个字选择发送。
【M】:怎么了
【陈一归】:问你在哪里
陈一归的消息很快,快到给人以没退出聊天界面,眼睛不眨盯着消息栏的错觉。
从十七岁到二十四岁时期,涂漫漫变化最大的不是容貌,也不是所谓的挣脱苦海,而是不再自卑自贱,松弛的环境加上她的能力,那几年将她全部打碎后重塑,而她也迎来了所谓的重生。
如今的她,不再如高中时的拧巴,对善意也不再如从前那般惶惶不安。
【M】:宿舍
【M】:能蹭个车吗?
【陈一归】:你说呢?小七老师
【M】:你在哪里
【陈一归】:校门口向西第一个拐弯处
【陈一归】:现在人有点多,有点堵车,看情况大概半小时
【M】:好,半小时后我下去
涂漫漫放下手机,坐在床边,小腿晃荡着,她垂着视线抿唇笑,抬眸的瞬间,与对面床铺上挂着的镜子中的自己对视。
笑容的弧度有些大,似乎开心的有点过分。她左右张望,又作势轻咳一声,而后站起身,站在镜子前,拨弄了两下耳边凌乱的发梢。
她大学时期才有时间看课外书,第一本读的是被称为成人童话的《小王子》。书中有一句话这样说“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
当时她不知所以,在她浅显的阅历中,等待意味着蛰伏,预示着结局飘忽不定。许是她小半生都在期许未来,所以这句话与她建立起的观念对冲,她没办法与这句话产生共鸣。
可现在,那句话再次冲进她的大脑,她看着镜子里映照着言笑晏晏的脸,拨弄发梢的手指一顿,楞在原地。
果然,她无法自欺欺人,哪怕忍耐克己。
涂漫漫看着镜子里不再上扬的唇角,眨了下眼,抬起手,牵扯着双颊上的肉,蛮力勾出一个笑容。
十七岁已经战战兢兢活过一次,也该换种方式,既然结局注定,那过程随心所欲些又有何妨。
半小时后。
涂漫漫从宿舍下来,如陈一归预料的那般,校门口不再是熙熙攘攘的盛景,她向右张望,一眼就看见陈一归那辆怎么也低调不起来的车。
当她靠近时,在她这一侧的门顺势打开,她望进去,看见陈一归右手撑着座椅,仰着头朝她勾手。
她也不管周围有没有认识的人,抬脚就坐了进去。
得到陈一归的应允后,王叔踩下油门,汽车嗡鸣声响起,随后扬长而去。
“终于得到回应了啊。”陈一归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重心移动到后靠背,歪着头调侃:“我发了三个周的消息,总算苦尽甘来。”
涂漫漫顺着话接:“你也没告诉我,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这么无聊。”
陈一归听后晒然一笑:“是啊,深夜无聊最适合发疯。”
“考得怎么样?”涂漫漫转移了话题:“数学试卷这次的题型比较新颖,发挥的差了也不要灰心。”
陈一归轻呵一声:“小七老师对我这么没自信啊?”
涂漫漫用余光都能感受到那道热烈的视线,她没勇气看过去,闭着眼假寐:“不是没自信,怕受到打击你一蹶不振,还得需要我心理辅导。”
陈一归话里带笑:“打击?我之前全校倒数第一,早就刀枪不入了,真不爽啊,被小看了啊。”
涂漫漫像是想起来什么,拿起放置在旁边的背包,没接陈一归的话。
陈一归识趣闭嘴,依旧是那副悠然的姿势,眼尾下撇,将涂漫漫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
不知摸索了几秒钟,涂漫漫的右手终于从包里拿出来,揉成一团的纸币在她掌心来回翻滚了几次,看起来平整了几分。
她也不管陈一归是什么表情,就将纸币递到陈一归的面前:“喏,车费,收下。”
五个字,像一盆冷水兜头而下。
陈一归先是震惊,而后是诧异,最后败在涂漫漫一本正经的表情之下,唇角张合了几下,气极反笑:“什么意思啊小七老师?车费十元,你还真把我这车当公交车了?”
涂漫漫在这件事上有自己的坚持:“一码归一码,也没多少钱,你收下我也坐的安心点。”
“那我要是不收呢?”陈一归双手抱臂,不为所动地看着她。
“不收的话就记账。”涂漫漫又拉开包,拿出一个十分迷你的记事本,递给陈一归:“你核对一下,这是这个月我用你的钱。”
陈一归彻底不淡定了,接过记事本,一页一页地翻着。
“10月9日,早餐八宝粥两元煎饺三元,午饭拉面六元;10月10日,早餐八宝粥两元,午饭盖浇饭五元,晚饭千层饼两元,10月11日,早饭面包三元豆浆两元,午饭……”
陈一归念了几行字,深呼一口气,手指翻了几下,十几页记得满满当当,他都找不出合适的语言吐槽了。
涂漫漫像是察觉不到他的情绪,继续道:“我现在确实情况有些困难,这次考试估计也拿不到多少奖学金,所以这些钱暂时还不上。”
她转身,用了更加严肃的语气:“你放心,我是不会赖账的,这些钱从下个月开始我会按照银行借款的最高利息算,等到我有钱了,连同本金和利息一同还你,你要是信不过我,我现在可以打欠条按手印。”
陈一归嘶了一口气,舌尖抵着后槽牙:“银行最高利息?你怎么不按照高利贷算啊?”
涂漫漫还真就认真回答:“高利贷在我国不合法,不受国家保护,风险比较高,当然如果你对利息不满意,你可以定一个标准,我会按照标准计算利息。”
“小七老师,”陈一归坐正,垂着头,盯着涂漫漫:“你可真有意思啊,背着我偷偷记账。”
涂漫漫扯了下唇:“你不也一样,背着我偷偷发了这么多条消息。”
陈一归慢慢呼出一口气:“这两个性质能一样吗?”
他头歪了几分,拧眉在大脑中搜罗几圈,才说:“我看起来像计较的小气鬼,还是你觉得我差你这三瓜两枣?”
涂漫漫捏住记事本,用了几分力气没能扯出来,她下意识皱眉看陈一归。
对方好似察觉到她的不耐,很快的松了手,她从背包的外侧口袋中拿出一直水笔,翻到记事本的空白页,把手里的十元钱一扬,看似将选择权交给了对方:“你要现金还是记账?”
陈一归彻底服气了,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最后败下阵,抱着双臂将头扭向车窗外。
涂漫漫眼里只剩下一个冷漠的后脑勺,她缓了缓语气,像是哄闹脾气的小孩子:“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当然知道你根本不在意这些,但这是我的原则,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或许是祁雪英整日的抱怨与念叨,或许是不习惯接受别人的馈赠,不亏不欠被她刻进骨子里,日积月累成为了她基因中的某一序列。
她不是人情世故中有来有往的那类,后来工作中,哪怕有人给她顺便点杯奶茶,三个小时后她必定买块小蛋糕送还给别人。
车内被安静裹挟,整个车厢充斥着罕见的尴尬。
涂漫漫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对面答话,就在她以为这一路的沉默会持续到最后,一道带着稍带着脾气的声音打破难言的当下。
“我知道你不喜欢欠别人的。”陈一归仍旧望着窗外,只留下后脑勺面对她:“可我不是别人。”
话落后,他转过身,入眼便是涂漫漫惊慌失措还来不及遮掩的眼神,他神色稍楞,又冷着声音开口:“我是你的学生,未来还可能成为你的得意门生。”
涂漫漫的瞳孔再收缩后又涣散,表情微微松弛,眼底划过连她都不自知的失落:“这只是一时的。”
陈一归反倒变回往日慵懒的态度,吐字轻飘飘:“怎么着,我高考发挥失常,老师打算把我逐出师门?”
意料之外的回答差点把她逗笑,涂漫漫压着唇角,强装正经:“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吧行吧。”陈一归也知道说服不了涂漫漫,摆摆手:“你乐意记你就记着。”
涂漫漫还真就没客气,拔出笔帽,认认真真地就写在记事本上。
“10月27日乘车费十元”
陈一归在涂漫漫脸上巡视两圈,看着对方理直气壮的模样,还是没忍住将头望向车窗外。
他脑袋靠着车窗,语气中尽是不满:“见了鬼了,做社会主义接班人十几年,你这么一搞,一夜回到解放前,还银行的最高利息,我这和剥削人的资本家还有什么区别。”
他抬眼看着对面坚定的眼神,又幽幽补了句:“资本家可以选择回头是岸,我这直接判死刑,想选择都没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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