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
涂安乐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习惯性地望向声源，就看到林星辰坐在了他的旁边。他对林星辰说不上有多大的敌意，但要说多喜欢却也谈不上，只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
林星辰还是保持着方才的表情，摇了摇手中的应援棒：“你也收到了这个？”
涂安乐听着对方的没话找话，“嗯”了一声。
“在礼堂入口发这个东西的是夏图吧。”林星辰没铺垫三两句就引入主题：“她和小七的关系看起来很不错，我听说夏图和陈一归渊源不浅，现在就住在陈一归的家里？”
涂安乐这才直视他：“你想说什么？”
“八卦一下。”看着涂安乐的态度，林星辰讪笑道：“学校里这两个人可是风云人物，特别是夏图同学，我宿舍的人晚上天天都在讨论她。”
涂安乐半点面子都不给：“所以呢？”
林星辰被接二连三的挤兑下，脸上伪善的表情一点点崩掉，直至冷下脸。他也不傻，自然听出涂安乐口中的火药味，嗤笑一声：“安乐啊，你是不是也是夏图的暗恋者之一？怎么刚问你两句话，你就语气这么冲？”
涂安乐不爽地皱起眉头：“也？”他盯着林星辰，自然没错过那一闪而过的慌乱：“这么说你也是。”
“这没什么好不能承认的。”林星辰耸着肩干笑两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家都一样。”
“呵。”涂安乐冷眼瞥了对方一眼：“可没人给你一样，晚上像个八婆凑到一起评价别人。”
他作为青春期的男生，自然了解同龄人的劣根，晚上围成一团讨论哪个女生发育的好是最常见的龌龊事。他也不是没参与过，可当有次听到别人嘲讽涂漫漫的扁平身材后，毫不犹豫朝别人挥拳头后，他就再也听不得这类的讨论。
“别装得好像圣人一样。”林星辰冷着脸。
晚会在主持人入场后拉开了帷幕，涂安乐懒得应付林星辰，望着前方的表演台，半点眼神都没分给旁边。
掌声雷动，林星辰僵坐在椅子上，心里的怒火不断的挤压，已经到了一个临界值。
左前方的同学兴奋地讨论着陈一归与涂漫漫的节目，不算小声的“般配”传到他的耳中。他不可控制地想到了陈一归转学后，自己生活遭遇到了巨大的变化。
在陈一归转学前，他虽算不得校草级别的风云人物，但凭仗着不错的成绩和不菲的穿搭，也收到署名好几个人的情书，但自从陈一归转学后，他在女生堆里就彻底查无此人了。
在陈一归转学前，祁雪英恨不得把他捧上天，眼巴巴地想让他做女婿，他虽算不上喜欢涂漫漫，却也知道涂漫漫是个潜力股，重要的是他一旦和涂漫漫在一起，那从未得到过的年级第一，就和他有了不可分割的关系。
但一切都变了。陈一归来之后，祁雪英眼里再也没了他，涂漫漫得到陈一归的青睐后，未来的人生注定熠熠生辉，甚至于一无是处的涂安乐也敢对他鄙夷不屑。
心底的妒火在刻意压制下并没有得到缓解，反倒是越烧越旺。舞台上大荧幕发出的光映在林星辰愈发阴沉的脸上，十几分钟后，舞台上的节目结束，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落幕。
在主持人走向舞台的间隙，他的身体朝着涂安乐侧歪，用确保涂安乐能听到的音量，不急不缓道：“有些麻雀哪怕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最好还是低调些，难免以后飞得越高摔到地上时，让人忍不住踩上两脚。”
涂安乐仿若没听见林星辰的话，但阴影里，他的拳头紧攥了起来。
林星辰停顿了下，又道：“一个麻雀窝里，有一只能飞上枝头，并不意味着另一只也能飞上枝头，都是小概率事件。”
涂安乐自然知道林星辰是嫉妒的发狂，也知道现在失控动手，自己占不了什么光。他的拳头松开，冷哼着：“咸吃萝卜淡操心。”
林星辰后槽牙气得快要咬碎，最可气的是自己也就能冷嘲热讽两句逞一时口快，实则半点实际伤害都造不成。
节目一个又一个，主持人流畅地串联着各个节目，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的热情不减反增，在心里为最期待的节目倒计时。
后台准备室里，涂漫漫盯着誊抄的歌词，心率愈来愈快，紧张的心情在脸上一展无余。
“放轻松，就是一个小节目。”陈一归朝着涂漫漫伸手，展开掌心，露出一颗薄荷糖：“别背了，吃颗糖缓解一下。”
涂漫漫轻吁一口气：“对你来说肯定是个小节目。”她老实接过薄荷糖，撕开包装送到嘴里，清新的味道在味蕾中绽放，无声地转移着她的注意力。
陈一归将涂漫漫手中的歌词纸抽走：“原创歌，又没有什么人听过，实在记不住，到时候即兴发挥，反正是我给你伴奏，你唱出花来我都能给你接住。”
涂漫漫含着糖含糊一句：“就是因为你在，我才紧张。”
两人的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的演出机会，天知道她有多不想搞砸。
陈一归没听清这句话，用眼神让涂漫漫再重复一遍。
涂漫漫听着主持人的报幕声，意识到下个节目就是他们。她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将嘴里的薄荷糖咬碎，微仰着头看陈一归：“下个节目就是我们，从现在开始，我们背靠着背，别再说一句话。”
陈一归绷不住笑出了声：“真荣幸，小七老师估计高考查分都不会这么紧张。”
“闭嘴——”涂漫漫拖长声音，转过身调整着情绪，她催着陈一归转身：“快，你也背对着我。”
“好——”陈一归拖着长音应道。
他确实是动了两下，却是转了一个圈，重新面对着涂漫漫的后脑勺，唇边弥漫的笑意压也压不下去。
“律动青春，少年人永远走在热烈的道路上，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永远年轻，赏心悦目的舞蹈结束后，我们将迎来由涂漫漫同学演唱携手陈一归同学的钢琴独奏，原创歌曲《十八岁》！”
舞台上灯光全灭，涂漫漫朝着陈一归点了下头，随后一左一右从后台进入舞台中，她小心地按照彩排时那样，步子刻意迈的小些，生怕自己站错了位置。
心跳声如同鼓声一般，灌满整个身体。空旷而黑暗的舞台，将她强撑的坚强打碎，某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呼吸，所有的恐惧与害怕却在抬眸的那瞬间，彻底销声匿迹。
偌大的观众席不是漆黑一片，而是如海浪般的荧光闪烁，将她墨色的眸子染上别样的色彩。数千人的对面，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伴随着欢呼声与掌声，眼前的一切好似一场做了无数次的梦境。
“陈一归！！！”
“涂漫漫！！！”
两道声音交错，一句叠着一句，无限循环了数十遍。
涂漫漫感觉到眼眶中的热意，她咬着下唇，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震撼代替了恐惧席卷全身。
聚光灯散落下来，她被光影笼罩，被清脆的钢琴音符拉到现实，下意识望向陈一归的位置。
陈一归的侧脸有一半在阴影之下，碎发披着金灿灿的光，这一刻，好似与万丈荣光下的大明星重叠在一起。
涂漫漫熟悉无数遍的前奏，像是被刻进骨髓里，在结束前奏结束前一秒，她举起话筒将自己的声音融进音乐里。
“琳琅光鲜下的泥泞遍身，在沼泽深处摇摇入坠的根，一潭死水破碎的灵魂，苦楚又怅然，可他百般明媚的轮廓让世界鲜艳，世界知道我爱他，槐夏中看到惊鸿，骄阳正好的炽夏，是我的心跳声加速失衡，世界知道我爱他，一期一遇的相见，十八岁的故事兵临城下……”
涂漫漫站在原地，一字一句地跟着节拍，纯净的声线让歌曲娓娓动听。
闪光的少年站在光亮处，伸出的那只手足以让人挣脱黑暗的束缚，十八岁里的暗恋从这一刻以少女的视角拉开帷幕。
“不被人所期待的留白，陈年的坚冰凝聚成眼泪，没人得动暗哑的光阴，问心而有愧，却只有月亮明白我的爱意纷飞，告诉世界我爱他，槐夏中看到惊鸿，骄阳正好的炽夏，是我的心跳声加速失衡，告诉世界我爱他，夏野里万物生长，怯弱的玫瑰为他盛放……”
记忆里触不可及的盛夏，她与他初见的那一刹，蛰伏了一生无法割舍的心动。蝉鸣声年复一年，连同着相遇时被打乱的心率，在飘扬的音乐里，最终淹没在轰乱的掌声里。
纸飞机飞啊飞，越过风，穿过雨，藏着少女的心事，如约落在了少年的瞳孔里。
涂漫漫放下话筒，迎上陈一归热烈的眼神，如释重负的笑着。
她曾经是这首歌最忠实的听众，而现在好像正在赴青春的约会，陈一归从屏幕走到了现实，这首歌也不再是耳机的专属，在人声鼎沸中，她望向正歪着头冲着她笑的少年。
在这一刻，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她喜欢陈一归，是那种无法抑制，不可救药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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