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愿是个极喜欢分享幸福的人,而她这一生最骄傲的不是骄人的事业,也不是羡煞旁人的爱情,而是自己的两个儿子。
别的不说,单说这两个儿子的容貌,毫无例外那是挑着他们夫妻两的优点长的。陈一泽是陌上少年的谦谦公子,礼貌周全,一路顶着“别人家小孩”的光环,从一流名校毕业后,三五年在商场便展露头角。
而陈一归则是对比面。冷言少语,做事全凭心情,幼儿园收情书收到手软,从此在臭屁的路上一去不回。小学时就在音乐上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五岁练钢琴,十二岁时被老师认可是达到十级的水平,懒得去考证,再加上得不到什么挑战的快感,之后就没怎么练过。
初中时期,陈一归的闪光点在各类竞赛中,相比于同龄人沉溺游戏,他对各类竞赛题更有兴趣。大大小小的比赛中频繁出现他的名字,后来发展到只有他报名参赛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默认自己争第二。好景也不长,没等初中毕业,他的兴趣戛然而止。
对于两个儿子,唐愿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态度,但若是非要选一个最爱,她还是更偏爱陈一归。
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她本质上会被个性鲜明的事物所吸引,而陈一归是她见过最有个性的少年。
相册打开,第一张照片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穿着藏蓝色的背带裤,坐在红色的玩具小跑车里,两只眼睛好奇地瞪着摄像机,活脱脱好奇宝宝的样子。
唐愿指着照片,露出慈母柔情:“九九你看,这是一一刚满月时,那时还不想现在这么臭屁,白白嫩嫩,见过的人都忍不住要捏他两下,那时也不认生,谁抱他都笑,早上我遛娃,大家都排着队想抱他。”
涂漫漫在照片上依稀能看到陈一归的影子,想象着唐愿描述的画面,眉眼弯弯:“是很可爱。”
只要唐愿想分享,他是拦不住的。陈一归索性接受现实,充当一个捧哏的角色:“可爱你就多看会。”
照片翻到下一张,是在公园的一角。陈一归穿着花衬衫配着黑色小短裤,大大的墨镜遮住半张脸,直直地站着,那时就能感受到一丝生人勿进的气场。
唐愿如数家珍:“这是他刚一岁,刚学会走路,摇摇晃晃的走不了直线,人菜瘾大,天天得出来溜达,不出来就又哭又闹,谁都按不住,是我最好的逛街搭子,不哭不闹,我买东西就乖乖坐在旁边,不过现在指使不动他了,上次陪我逛街都是小学时了。”
涂漫漫听得认真,这些限量版的过去也就能从唐愿嘴里听听了。
相册紧跟着翻到了下一页,这次的主角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多加了一条狗,棕色的穿着花衣服的泰迪狗。陈一归怀里抱着泰迪狗,表情像是被绑架,满脸不耐烦,仿佛下一秒就会嫌弃的把怀中狗丢出去。
唐愿说起来也笑了起来:“这是他三岁时,我和你陈叔叔工作都很忙,他哥哥也上了小学,怕他一个人无聊就买了一条泰迪狗,没想到一一很讨厌那条狗,但是狗已经抱进家了,再送出去会伤了小狗的心,我就没忍心。”
陈一归对泰迪狗的不待见,她现在仍记忆犹新:“我把小狗的命名权交给了一一,希望他能喜欢上,没想到这小子给小狗起了个滚滚的名字,偏偏滚滚还看不懂人的脸色,最黏的就是一一,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转了性,一一十几岁时往家里抱了只藏獒,叫蛋蛋,整了一个滚蛋组合。”
出乎意料的可爱,涂漫漫忍不住侧过头,去看陈一归是何表情。
“喜欢吗?”陈一归倒是坦然:“好听的话,让你愿愿姨多讲一些。”
一张张的照片印证了陈一归的成长史,往后翻了几张,只见不同于其他画风的照片映入眼前。
处于生长期的陈一归身体拔高,眉形剑眉,鼻梁高挺,已然有了趋近于现在的轮廓。可骨瘦如柴,冷白皮让他的胳膊上的血管清晰可见,穿着寺庙里的小号藏青僧人服,于盛夏中坐在树下的小石墩发呆。
“这张是在隐寒寺拍的。”唐愿看着这张照片,眼底盛满了疼惜:“六岁时一一生了一场大病,跑遍了全国各地的医院,都瞧不出病因,那段时间真是像是一场噩梦,一一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整天蔫儿吧唧,饿的皮包骨头,但就是找不到病因,那段时间我们大江南北都去,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敢错过。”
涂漫漫垂着眼睛,盯着照片上的可怜人看。
唐愿继续道:“也是在后来,我听朋友说隐寒寺有位高僧,说是也有一位瞧不出病因的小男孩,去寺庙里住了几个月,喝着强身健体的中药,还真就好转了,原本我是不信这种沾着玄学的事情,可是看着一一日渐消瘦的脸,我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还是带着一一去了隐寒寺。”
陈一归对这段记忆还有印象,只不过记得的都是在隐寒寺的打坐,以及闻着就犯恶心的中药。至于唐愿口中的病痛,已经记不得了,四处求医问药倒能记起来点。
他余光望着涂漫漫,看到对方紧张时的标志性的咬唇后,薄唇勾起来。
唐愿说起来仍心有余悸:“好在结果是好的,说不上来是隐寒寺的环境影响人,还是煎的草药起了效果,一一的精神状态日渐好转,约摸着养了一年光景,就和正常小孩一样健康,就是话更少了些。”
涂漫漫若有所思。无论是陈一归的病因,亦或是两人重返高中的契机,看似都与隐寒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特别是她最后一次去隐寒寺时,慧生大师语意不明的暗示,看来她还得再去一次。
“快到一一生日了。”唐愿看着陈一归,又向涂漫漫解释道:“每逢一一的生日我们都会去隐寒寺,就是为了求一个平安,在九岁时,慧生大师说一一在十七岁时命里有一场劫难,请高人给我们算了一卦,指明了一个小镇,就是你的家乡未来镇,说十七岁时把一一送到未来镇,就能冲掉一切劫难。”
涂漫漫呼吸一滞,她想过陈一归转学另有原因,毕竟隔壁的小洋楼落成好几年,一看就知道早有准备。可这件事仍与隐寒寺有关,甚至是慧生大师指点,她找不到所有事情的关联,总觉得这一切奇遇的背后有一团拨不开的迷雾。
唐愿还能回忆起细枝末节:“办理转学时,班主任还劝过我,说高三是最重要的一年,这时候改变学习环境是一大忌。我都知道,但是我赌不起,还好一一争气,成绩差到没有退步的空间,减轻了我的负罪感。”
她是不折不扣的乐天派,总是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也多亏了转学,一一才能遇到你,你当真是我们家的贵人,改变了一一的人生轨迹,愿愿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谢谢你。”
涂漫漫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陈一归伸展了一下手臂,适时结束对话:“妈,以后再留着分享,我的福星累了,我带她上去收拾收拾房间。”
唐愿啪的合上相册:“行行行,快去。”
她巴不得两人独处培养感情,目送着两人上楼的背影,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欣慰。本以为陈一归这辈子没七情六欲,要当一辈子老光棍,谁知道春心萌动,带回来这么好的姑娘。越想越开心,不行憋不住了,她拿出手机这就开始与人分享。
三楼的两间卧室正对着门,洗手间在最左边,剩下就是开放性的客厅,入眼就是能容下四五人的皮质沙发,以及一个躺椅。
视野及光线都是绝佳,小巧的茶几上摆着插着新鲜的花束,看得出是精致布置的。
涂漫漫对奢华接近麻木,见怪不怪地移开视线,她耷拉着眼神,从方才就有些心不在焉。她接过陈一归手里的购物袋,眯了眯眼睛:“有点困。”
陈一归看着她不想再说什么的疲倦样,没再多问:“好,你先休息。”
唐愿因工作出了家门,整个大别墅,除了李阿姨便只有他们两。
涂漫漫的不在状态一直持续到晚饭,草草吃了两口,便到了三楼的沙发上,找了几张适合陈一归难度的题型,监督陈一归做题。
五道选择题,陈一归做错了三道,他嘶了一声:“失误。”
涂漫漫状态仍不在线,简短地讲了一下步骤,搁以往这种低级错误,她都要陈一归做一个小检讨,这会儿显然没什么心情。
“在想什么?”陈一归指尖转动着中性笔,还是开了口:“有心事?”
涂漫漫迟疑下了,这个问题如果压在心底,是会失眠的程度。她抿了下唇:“慧生大师说你十七岁有场劫难……”
陈一归耸肩,全然不在意:“按他要求搬到你家附近了,已经躲过去了。”
“可是,”涂漫漫掀起眼皮,笑得很勉强:“你觉得你躲过去了吗?”
她说的含糊,陈一归却听懂了,他放下手中的中性笔,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眼神专注又认真:“你是我的福星,这句话我可以说无数遍。”
涂漫漫咬着唇,停顿一秒,又笑着自嘲:“我小时候都是听我奶奶叫我灾星,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吉利?”
“九九,”陈一归忍着心疼,用无比确定的语气陈述:“你不再是小七了。”
涂漫漫微怔一下,眼里的怀疑变得坚定,继而真心的笑了起来:“谢谢你,陈同……”
“停。”陈一归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佯装不满:“都来我家做客了,称呼能不能别那么疏远。”
涂漫漫歪了下脑袋:“那我,叫你一一?”
陈一归原本是想一步步循序渐进,先从陈同学变成本名,后面再继续谈条件。没想到涂漫漫开口就是王炸,少见的,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一,”涂漫漫难得占据上风,一扫整天的阴霾,双手拖着腮,眼也不眨地看着对面:“你好像脸红了。”
要命。陈一归顿感呼吸不畅,望着女孩一脸狡黠的模样,想试图拿回主导权,又痴迷这张明媚的笑脸。
在沉默中,涂漫漫上了瘾,一遍又一遍,用着各种语调重复着:“一一?一一!一一……”
陈一归喉结上下滚动,目光带着侵略性,在心里暗暗发誓,早晚他要让涂漫漫叫个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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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Chapter 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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