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白陆鸣连忙披着外衣追出去。
到底是凡人之躯，他刚出帷帐就打了个巨响的喷嚏。
这夜又是月圆，月光反射在雪原上，照得天地间如同白昼。白陆鸣这才看见了苍玄的背影，咬牙暗骂了几句“臭小子”，拢紧了外袍一路小跑，终于在王帐的营火边拽住了他：“你怎么大半夜的回来了？也不让人跟我说一声。”
苍玄抿着嘴没说话，一张俊脸阴沉得吓人。白陆鸣想蒙混过关，故作无事发生般关切道：“你出去这段时间可是累着了？瞧你都瘦了，我去给你煮碗羊汤，喝来解乏，可好？”
其实如今苍玄已是寒王，烤全羊也是随时都能吃上的，羊汤这种寡淡的吃食多是下人们吃的。
但曾经苍玄不受重视，常常饥一顿饱一顿，能果腹就不错了。那时白陆鸣忧心苍玄在长身体，不吃荤腥容易造成体质虚弱，便想方设法地从炊营里讨一些羊骨，亲自给苍玄煮碗羊汤，给苍玄补一补。
后来日子好过了，衣食无忧，苍玄却还是时常央着白陆鸣给他煮羊汤，因此这也成了二人间的默契，每当他们之间有了些许摩擦，总会通过一碗羊汤求和。
可惜这次苍玄不再屈服于一碗汤的温柔了。
他一把将白陆鸣拉进王帐，将人抵在厚厚的毛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浴血拼杀数月，苍玄彻底褪去了少年人残存的些许稚气，现在站在白陆鸣跟前的，是周深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雪域狼王。
白陆鸣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地吞咽，眼神四处飘乎，就是不敢看苍玄的眼睛。
多日不见，他总觉得小苍玄越来越像他师兄，这种睥睨孤傲、幽愤责备的眼神，特别像他闯祸后师兄生气时的模样。
难道是神识入海，部分记忆也回归了？
“要解乏，何必煮汤？”苍玄眯着眼，一口咬在白陆鸣的耳垂上，“大妃亲身伺候便足矣。”
……
苍玄伸手摸他的脸，这样的表情，他在那个混沌的梦中也没见过。但他知道，梦中白陆鸣看着的那个人，也是渴望的。
白陆鸣，你知道你满心依赖、信任的师兄，也存着和他一般的龌龊心思吗？
他也想把你压在身下，想啃咬遍你全身，想在你身体中熨烫下专属的标记。
……
28.
白陆鸣腰酸背痛地睁眼时，已经是次日晌午。
苍玄衣衫齐整地坐在他边上，手里正盘玩着一颗玉珠。
等白陆鸣渐渐清醒，看清楚那颗珠子，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手腕，却摸到了一个异物。
他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发现原本的红线被一条黑色的皮绳取代，系了一颗洁白的狼牙。
察觉到他的动作，苍玄垂下眼看他，挑眉道：“在找这个？”他扬了扬手里的玉珠，红线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去了哪里。
“能还我吗？”白陆鸣有气无力地问，其实他早就知道，肯定是要不回来的，幸而里头的神识全都已转移到了苍玄体内，这颗珠子也没什么大用了。
果然，“不能。”
白陆鸣懒得搭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苍玄，不小心牵扯到，只觉得一阵滑腻肿胀之感。
竟然都弄肿了……
白陆鸣气急，把头埋进被子里，不想搭理臭小子。
苍玄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伸手将被子拉下来：“别被闷死了。”
“死了倒好，”白陆鸣淡淡地说：“还我一身轻快。”
他当真开始思考重新换具身体之事，毕竟如今苍玄已弑父杀兄，征战了几个月差不多平了大半个北盂陵，问鼎雪域之王也就是眼下的事。
大事做的都差不多了，若他身死，苍玄便顺理成章再娶个女子做大妃绵延后嗣，功德圆满便轻而易举。
白陆鸣思索着，因此没有发现背后苍玄惨白的脸色。
“……你就这么恨我吗？”苍玄颤抖着：“活都不想活了？”
白陆鸣闻言一怔，饶是他再迟钝，也知道此时苍玄伤心了。
他心也直揪着疼，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疼爱这么些年，总归是不忍他难过的。
但考虑到大局，白陆鸣勉强定了定神，冷酷道：“我早就告诉你，你这样强占我，就是在逼我恨你。”
“你不爱我吗？”苍玄把他翻过来，紧紧握着他肩头，红透了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他，泫然欲泣：“我不信你心里没我，否则你当初为什么要护着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我这辈子初见你时，你还是个流鼻涕泡的小崽子！要是我能对那样的你起这种心思，才真该被天道降九九八十一道雷劈成渣子！
白陆鸣当然只敢在心里腹诽，面上没什么表情，这在苍玄眼中，便是无情了。
“你说我身上有天命，”苍玄说：“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那你能不能……”也爱我？哪怕只有一点？
“那你娶个女子吧，”白陆鸣别过脸去不看他，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再多生几个孩子，别让寒狼部后继无人。”
“不可能！”苍玄双目通红，咬牙切齿道：“白陆鸣，你休想丢下我，你要把我推给别人，这辈子都不可能！”
29.
苍玄泄愤似的咬破了他的嘴唇，转身离去。
白陆鸣吃痛地摸了一手血，“小狼崽子……下嘴真狠……”
胡言端了碗鸡汤进来，献宝似的捧到白陆鸣跟前：“王特地让小的给您炖汤进补，在草原上，鸡可是稀罕物！但我最擅长炖鸡了！您快尝尝！”
白陆鸣兴致缺缺，靠在软枕上提不起劲儿来：“你喝吧，我没胃口。”
胡言像是就在等着这句话，嘿嘿笑着应好，拉过一旁的小马扎，坐在他床边上美滋滋地喝汤。喝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碗边，随口说道：“您和王不是小别胜新婚嘛？怎么又惹他生气啦？刚才他出帐子时狠狠瞪了我一眼，真是吓死狐啦。”
“别瞎说。”白陆鸣觉得头疼，小狐狸这时候又像缺心眼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简直比雀翎小时候还要吵闹。
“我之前偷看到了，您会千里传音，明明王就是您师兄转世，您为何不肯告诉他？”
白陆鸣身形一顿，下一秒变抓住了胡言的脖子，威胁道：“你胆敢跟他说半个字，我立刻捏了你的妖丹扔进畜生道，让你永生永世当被炖汤的鸡。”
胡言却洞察了白陆鸣良善的本色，丝毫不害怕，还用脸蛋蹭着白陆鸣的手讨好：“白师傅饶命，我万万不敢告诉他！我当然是站在您这边的。”
“我就是好奇嘛，哪有狐狸不好奇的？”
“……不该你知道的事，你也别好奇。”白陆鸣头疼极了，这些小崽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他送了手，又躺回被窝里闭目养神。
“那我猜一猜总行吧？就当我陪您解闷逗乐了，”狐狸眼睛一转，也不管白陆鸣的反应，自顾自说道：“我猜啊，您是特地下凡来，护着王这一世完成天命，才好让你师兄再轮回转世、早日恢复，是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这狐狸太聪慧，竟然真让他猜了个大概。
“我还猜到了，”胡言见白陆鸣没有反驳，越来越兴奋：“其实我一早就感觉出，王身上的气场不一般，我回去仔细想了想，王理应是有苍狼血脉的，那可是上古神兽啊，那您便是白鹿仙人了，是不是？”
白陆鸣震惊，立刻坐起身来看着跟前的小狐狸：“你为何这么猜？”
他一出口便后悔了，自己实在莽撞，这么一问不就等同于坐实了胡言的猜想吗？
胡言说：“这有什么难的？您的气至善至纯，又与王相携情深。天山草原上的飞鸟走兽都知道，长生天的守护神，就是一双苍狼白鹿啊。”
30.
胡言被撵出了王帐，在门口摔了个屁股蹲。
他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抱怨人形时为何不能带着尾巴，至少能帮他挡一挡痛。
他咂了咂嘴，又回味起鸡汤的美味来，眼珠子一转，晃晃悠悠向着马房的方向去了。
苍玄驾着黑色骏马，在金黄草原上飞驰，积雪如砂石般飞溅。
百石长弓在他手中韧似疾风，箭鸣啸啸，隔着百丈贯穿了石墩上的一块羊头骨。
胡言找了棵梭梭树，双手揣在袖中靠着树干。等苍玄射完百十支箭，终于放慢了速度，他才扯着嗓子喊道：“吾王呐！大妃喝了汤，觉得味道好极了，说每天都要喝。”
苍玄侧过脸，拎起最后一支箭。下一瞬胡言身后的树干便爆裂开来，吓得小狐狸跌坐在地直炸毛。
“让你查的事可有结果？”马蹄重重踏在胡言身前，溅起飞扬尘土，扑了胡言一脸。
“呸呸……”胡言赶紧抹了把脸，吐干净嘴里的沙土，黑白花猫般的脸上又挤出几丝谄媚的笑来：“查清楚啦查清楚啦！”
他当然不想被变成碗中炖鸡，但白师傅说不能告诉王转生一事，又没说不让王自己猜出来。
“我可是白狐一族最聪明的狐狸，这点小事当然轻松就查清楚啦！”
胡言故作高深，压低了声音道：“只是吾王呐，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告诉您，您是天命之人，而白师傅的师兄，和您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呐！”
苍狼可是一方神兽，他都拎着脑袋把事情提点到这份上，王肯定能猜到了吧？
谁料苍玄神色一凛，丝毫没有胡言意料中的欢愉，反倒像是山雨欲来般，沉重而悲伤。
“一模一样……”
苍玄忽然笑了，只是那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哈哈哈，好一个一模一样……”
原来他是趁了别人的面，才偷来的白陆鸣一片柔情。
原来如此……
依旧是聪明宝宝有糖吃啊[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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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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