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梦境与现实混合,我眼角的泪被人抹去。
睁开眼看见的是太子哥哥和西妃,他们守在我的床前,还有被呵斥的跪下地的御医。
我又感了风寒,半夜热度升高,折腾半夜,太子哥哥扶起我,调侃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明天怎么见姬舟,不知道还以为寡待了你?”
我勉强地笑了笑,头晕得实在厉害,只道他们莫要担心。
等人都退下,我又开始想该不该与姬舟说孩子的事,他会不会认为我是用孩子要挟他投降,我越想越陷入挣扎的泥潭。
我其实不抱希望,只是想来见他。
只是思念他。
我只盼望他看在这孩子的情面,能同太子哥哥讲和,不至于你死我活。
转而又想起太子哥哥派人接我回京,姬舟没有二话欣然同意了,他送我走送的毫不犹豫,明知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啊。
他那时也不知生什么闷气,明明他只要不想就可以不送,可他允了又要生气,自相矛盾。
想到这,我摸了摸还未鼓起的肚皮,那几日吃了一些苦头,不然也不会有这个孩子。
离开草原的前一晚,部族为我办了个篝火晚会,他姑姑也来看我,拉着我的手坐在篝火前,严肃着脸问:“你可知你这一去,是有去无回?”
我喝了马奶酒,不经醉的样子,强撑着发晕的脑袋未反应过来。
篝火中的芯子有一米之高,干柴被烧得噼啪作响,黑夜的天空把红色曙光衬托得更为震撼,半张脸都隐在那火光中,热气蒸腾着思绪。
见我榆木脑袋的样子,她更是把眉心蹙了蹙,忧心忡忡道:“姬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还将你送走,我真是看不明白,他是想将你怎么办,七儿,你爱姬舟就为他留下来吧,好不好?”
我看手中的酒壶已见底,她的话当下多半属于对牛弹琴,我跟空酒壶较起劲,猝不及防被姬舟拦腰抱了起来。
他冷声对姑姑说:“七儿喝多了,我先送她回去。”
姬舟说完就抱着我离开,我趴在他肩头只露出一双皎洁的眼睛,姑姑面露难色注视我,我还笑吟吟朝着挥手,想说再见却被酒嗝打断。
姬舟掐着我腰,在我头顶笑着腹诽:“酒鬼。”
我想反驳他,想骂坏蛋,又是一个酒嗝,我彻底放弃了,软软地伏在他肩窝。
我胡言乱语一通:“我走了,你得为我守身如玉,要是我回来发现你一窝小妾和一窝崽崽,我就不跟你玩了,一辈子都不跟你玩,还要将你的三妻四妾打得满地找牙,把你的崽放油锅里煎了喂野狼,让你全部族的人都知道你家有个母夜叉,然后我也抛弃你,让你一个人孤独终老。”
他笑得步伐都不稳,食指刮过我的鼻尖,“谁教你这些的?”
我又是一个酒嗝反击,他也是无奈。
我本性算是温吞,这话在平时是一千一万个不可能讲的,我也自然是不会告诉他这是从姑姑那些画本里看来的。
姬舟从小没了娘,他姑姑算是他半个娘,汉名是她取的,汉语更是跟她学的。
前些日子我到姑姑那小住半月,听了许多他小时候的趣事,比如从小跟个冰块一样,脸随他娘生得好,可招小姑娘喜欢,可他总抱着一只秃鹰玩,给姑娘吓得不敢靠近,后来长大了更是马背上到处跑,谁也追不上。
本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开窍,可突然有一天,他跟她说:“姑姑,你们中原的姑娘是不是不喜欢草原?是不是觉得这里荒蛮?是不是不会喜欢我们草原的男儿?是不是觉得我野蛮?姑姑,你们这样的姑娘会喜欢我吗?”
那时,我真的以为姬舟是与我两情相悦,可现在想来,如果他真喜欢我,又怎么会舍得放我离开?
他难道就不会担心我被作人质要挟他。
还是他本就不在乎我的生死。
又或者,他对我本无男女情爱,只是我与她向天神拜了天地,我是他的妻子,他对我好只是可怜我。
又或者是他与生俱来的征服欲。
如同起初我对他的戒备心一样偏执。
他不会为我离开草原,不会放弃江山,他明显不像个昏君。
我知道,他如果下决心要战,便会战到底。
姬舟单骑乌青驹护送我送入雁门关,在关门外我们该分道扬镳,马车继续走,他立在乌青驹上,我还是没忍住掀开帘子,回头望,便对上他孤寂立于风中的双眸,分明是那般舍不得。
我跳下马车,往回跑,到关外一寸之地,他已翻身下马,我不管不顾,许是与他待在一块久了,也奔放了些,一头扑入他的怀抱。
他与我紧紧相拥着,我的脸侧在他的胸口,他搂地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我圂囵地道:“等我回草原,你要来接我。”
接我回家。
他抚摸着我的发,一下又一下,让我深陷他此刻的温情中,他吻我额心,拥抱的力量真大,似要将我揉进他的骨里才满意,最后呼吁沉重的与我的额头相贴,我的呼吸更乱七荤八素,我想我是被他迷的七荤八素,当众给他又亲又抱,果然入乡随俗的奔放。
良久后,他顺平呼吸,只道:“公主要一路平安。”
他许久不这样称呼我了。
我以为他应当有千言万语的,可真叫人生气,气得我又开始掉眼泪,胡抹了一把眼泪,负气一般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我以为他会如画本里一样追一追。
可他只是在身后轻唤我一声。
轻的我几乎听不见,可我还是为他停留,立在北风交界口,风将我及腰长发扬起,衣衫罗裙被吹得哗啦啦响,我背对着他,等了他半晌,等他追上来,结果身后的他纹丝不动。
我心想着生气应当是理所当然,他哄哄我也该理所当然。
我觉得他现在是轻薄够,哄都不打算哄了,我转过头,望向他已是一双朦胧的眼,他这才葛然醒悟般上前,我没了耐心,狠狠回敬他一句:“狼王留步吧!”
可谁又知道,我真正想说的是:“姬舟,你跟我回中原吧。”
他说,留在草原吧。
我说,跟我回中原。
我们有各自眷恋的家园,谁也不会为谁妥协。
爱有时候很伟大,伟大到让我们什么都不怕;爱又让人懦弱,让我们瞻前顾后,终是不敢抛下一切去爱。
所以,我们总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让我们有路可退。
殊不知,有时候退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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