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渊惊讶的看着程江离，此人平时过于吊儿郎当，此时突然如此认真的口吻，一时间让人有点手足无措。
孟渊不太明白程江离到底谢的是什么，但是自己若是在这个时候，这个氛围下面追问，却不免有一点邀谢的意思。
顿时有一点问不出口。
还好，程江离没有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两个人沉默的啃了一会儿饼。
程江离接着问：“倒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此次苍耳突然出现，诡异的很，似乎是冲着你来的。
我们虽然已经走出了沙漠，我却有种预感，接下来的路程只会更加凶险。”
此时天空已经完全大亮。
程江离说完话，两人也已经吃完早饭。
面前的篝火不再用得着，木柴燃尽，便任由其熄灭。
火光褪去，四周空气变得清冷。
孟渊心中不好的预感，只会比程江离说的更甚。
程江离站起身来：“苍耳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你有什么思路吗？”
孟渊摇摇头。
他一来没有思路，二来自己的身世确实太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自己和程江离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分享秘密的程度。
他只能字斟句酌的道：“说不定，有我不知道的人，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让苍耳来找我的，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程江离低着头，灭了那堆篝火的最后一点火星。
他也不多问，只是懒懒的叹一口气：“你想好了，若是现在退出归灵盛会，我或许还有办法助你逃出法阵。
如果接着走下去，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好了。”
孟渊也很想走，但还是摇了摇头：“我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我有一种直觉，如果我这次放弃了，就再也没办法把他带回家了。”
孟渊看着最后有点火星在程江离手下熄灭：“我和你组队，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程江离：“你觉得我是怕麻烦的人，还是找麻烦的人？”
孟渊还没回答，程江离又道：“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估计也会找上你。”
说着，他冲远处抬抬下巴，短短的吹了一声口哨：“而且会找你的人，不止我一个。”
逆着阳光，花苏正向两人走来。
花苏的身影在朝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身影颀长挺拔，风姿绰绰，衣衫翻飞。
再往上看，腰间一把木兰剑，粉雕玉琢的面庞上一双桃花眼。
这般人物，让人觉得和这荒漠沙尘格格不入，而更应该是在江南烟雨中泛舟、饮酒作诗的贵公子。
而当花苏走到两人面前一开口，这江南烟雨的幻象顿时消散了。
声音虽然秀气，但是口气太凶了：
“醒了？
吃饱了？
那是不是应该回答一下大家这一路的疑问了？”
那双桃花眼一挑，盯着孟渊。
那眼神，那声音，如同端坐在镇鬼堂的大殿之上主持庭审。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睥睨众生。
孟渊偏生最不吃这一套。
初生牛犊不怕虎，身为世法之外的藏钰族人，孟渊没见过也看不懂这一套权力带来的威压。
孟渊回盯着花苏，单刀直入：“有什么问题，你挑重点说，听不懂这些含沙射影的。”
花苏笑一下，是冷笑。
“好，那我直说，你最好解释清楚：
你身上藏了什么东西，为什么苍耳说你身上竟然有最纯澈的灵力？
为什么你从来不使用你的灵力？”
这花苏，眼睛果然毒。方才孟渊以为自己浑水摸鱼，没有人注意到他没有开法盾，却竟然被花苏看在眼里了。
面对花苏连珠炮一般的追问，孟渊虽然自知问心无愧，但个中曲折，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道明的。
这略一迟疑，已经被花苏看入眼里，镇鬼堂宗主何等的洞察力，越发的断定孟渊做贼心虚：“你在怕什么，躲什么？此次归灵盛会变故陡升，众人尚未脱险，和你有多少干系？”
孟渊沉默一瞬，然后低下头，开始自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眼观鼻、鼻观心，压根就不理睬花苏的追问。
惹不起你，我躲还不行么？！
敢这样当面不给花菩萨面子的人，天底下还当真没有几个。
花苏的显然动了怒。
他虽然没有动手，但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灵压，如同波浪，向孟渊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
孟渊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身体都快要顶不住，险些坐下。
一般人，在这个状态下面，要么就拔剑，要么就得回击，多半会潜意识的自保。
花苏等的就是孟渊的自保。
只要孟渊拔剑和他对打，只消三两下，他立马就能把孟渊的修为底细，功夫来路，家学渊源给摸个清楚。
但是……
花苏有些意外的盯着面前的少年。
孟渊生生把胸口快要闷出来的一口血忍回去，动作虽然慢，但是毫不停顿，继续收拾。
就像没事人一样。
头都没有抬一下。
甚至，花苏还看到孟渊嘴角有一丝故意的笑。
虽然身上难受极了，但是仍然就是打定主意，不把你当回事的那种笑！
程江离虽然也是第一次正面和花苏打交道，但毕竟都在名士榜上，一个小小圈子里，对花宗主的脾气，还是略有耳闻的。
花苏这人，背从来挺得比任何人都直。
心比天高。
他年少成名，现在也是所有仙门宗主中年龄最轻的一位，又长得漂亮极了。
因为这副漂亮皮囊，背地里，经常有人说他像个女人。
他最烦的就是别人说他长得像个女人。
也因此，极其看重树立自己的威信。
不管是打架，还是论事，或者是决断……若是不看长相，花宗主做出来的事情总是比谁都要有出风头，重胜负。
就比如这次归灵盛会中亲自下场争第一……
若是果真有人对他不尊重一点，那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花苏也能把他追回来拨掉一层皮。
所以，当看到孟渊在花苏的剑锋面前，还像木头桩子一样杵着的时候，程江离脑海里就闪过几个字：
行吧，动手吧！
程江离伸出手，一把将孟渊拉到自己身后。
孟渊正要开口，程江离先说一句：“闭嘴。”随后，闪身站到孟渊和花苏两人之间。
花苏刚才那股压力，顿时就扑头盖脸的被挡到了程江离身上。
程江离动手拉孟渊的同时，自己的灵力也实打实的对头压了过去，两人之间如同无形的惊涛骇浪，相互碰撞到一起，顿时三人的脚下刮起一整罡风，三人均是衣袍翻飞。
江晖在旁边喊：“宗主，要动手吗？”
花苏斜睨了他一眼：“滚！”
江晖：“……”
孟渊捂额头，不是，江宗主，你真的好没眼力见，你家风流菩提对上墨玉江离这种你死我活，宿命对手的兴奋感，你真的没有察觉吗？
你觉得他需要你插一脚吗？
这是程江离和花苏第一次交手。
若是在平时，他一点也不会发怵。
程江离从来不怕和人对着干。
但现在……他忍了好几下，才把胸口的一股甜腥味儿给忍下去。
花苏的灵压力道很大，程江离觉得自己就像沉到了海底。
四面八方的海水，又黑又冷，向自己压的过来。
身上一阵痛，之前的伤口可能又裂了。
程江离突然有点焦躁。
耳朵里传来围观者的惊叹声。
很少有人和花苏动手，也很少有人和程江离动手。
所有的人看到现在的场景都兴奋极了。
程江离知道他们还看不出什么问题，两边看起来似乎旗鼓相当。
但程江离自己心里清楚，花苏已经开始逐渐占上风了，而花苏肯定也能感觉到。
唇角的血沫没抿住，刚才可能有一丝血迹渗了出来。
程江离用手擦了一下嘴角。
他抬起头，瞪了花苏一眼，见到花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那双瞳仁里面跳动的光亮显得比周围的人还要兴奋。
孟渊说的对。
花苏要的对手，自始至终都是自己，不是孟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一点是错不了的。
得想办法尽快脱身。
但程江离还没有来得及想到脱身的方法，花苏便开口了。
“就知道你会插手，江离公子，”花苏说：“要不是这样，想和你面对面说上话，还真是不容易。”
的确，之前那次交手，两人还没来得及多几个来回。
听到花苏的语气，程江离忽然都明白了。
他知道花苏追上来是想要做什么了。
身为仙门世家出名的浪荡子，找上自己的，无非是两种人：那些连自己面具下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就开始和罗静吃醋的女人。
或者，那些看不惯他，总想着出手教训他一下的所谓仙门名师。
镇鬼堂主，自然是这些名师中的名师。
程江离叹了一口气。
在外人看来，江离公子总是一副游离世外的样子，什么都满不在乎，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一种不愿意被人看到的绝望。
没有人真的喜欢被所有人厌弃，哪怕是程江离。
“有什么话，你直说不就得了？”程江离冷冷冲着花苏道，语气里掩盖不住的不耐烦。
花苏“啧”了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墨玉江离？”
程江离挑起一边眉毛，等着，知道他还有下一句话。
花苏道：“面具摘了。”
这句话，说得蛮横极了，但是，从镇鬼堂主的口中说出来，又自然极了。
他日常做的，不就是每天剖开各式人等真面目的事情吗？
程江离冷幽幽的黑眼睛盯着花苏。
花苏和他对视了好久，又重复一遍：“我说，面具摘了。”
随着这句话，程江离感觉自己身上那股压力陡然升高了。
就像暴风雨到来前的大海，猛然变成了让人窒息的黑色。
他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两口气，才又有力气回道：“镇鬼堂，什么时候开始还管人穿着打扮了？”
旁边有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修士喊：“就管你了，怎么着了？花宗主还管不了你一个小辈儿了？”
程江离眼睛的余光，看到孟渊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在他意料之中，但也仍然让他觉得出乎意料。
他很快地向孟渊使了个的眼色，孟渊的目光迟疑了一下，很不情愿的停了下来。
程江离松了一口气。
“我没有多少耐心。”花苏的手又放到了木兰剑上。
身上带着伤，还有毒，程江离知道自己没有胜算。
他的手抬起来，碰到了微凉的面具。
江离同学如果穿越到现代，日常穿搭应该是：口罩 耳机 兜帽！
配上长腿和身高，和对人爱理不理，就不参加集体活动的样子……
负责春游带队，点人数又少了一人的学霸班长：挑战老子的威信，看老子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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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把面具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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