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境聿开车,这是夏微第一次在他的副驾驶座上,颇有些不习惯,她向右侧靠了靠,看向窗外。
他开车很快却又很平稳,神情专注,侧脸沉静,窗外的车流路灯一闪而过,留下一片片模糊的带着光晕的影子。
江境聿人脉关系广泛,他们要去的这家医院他早就打好了招呼,一路上风驰电掣,很快到了医院。
一整套检查下来都有专人带领,时间耗费不多很快便检查完了。
伤得不重,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夏微这才有时间好好问问李小彤。
她印象里的李小彤是一个实在的孩子,虽然有时候也会和父母顶嘴,但总体来说也算是听话。
这个夏天刚高考完,她却有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男朋友,实在叫她惊讶。
谈恋爱对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也算正常,可她毕竟是女孩子,没有社会经验,夏微还是担心她会吃亏。
检查室外的椅子上,夏微拉她往一旁去,放低声音问她,“你爸妈知道你谈恋爱了吗?”
李小彤默默回头看了一眼她男友,小声道,“他们不知道。”
夏微了然点头,“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和他们说?还是,不打算说了?”
李小彤沉默了,她小心地看了眼夏微,“姐,你能不能不和我爸妈说?我怕他们会打死我。”
夏微:“打死你就对了。”
李小彤惊讶看着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一只机器猫。
江境聿原本是靠窗站着的,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话,也将脸转过来,正巧和她对上了视线。
他冲她挑起眉头,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夏微没搭理他,对李小彤道,“你还要读大学,以后还有更好的人生,你现在开始谈恋爱,还有心思学习吗?”
李小彤:“可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还不行吗?”
夏微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
“小彤,以后你会知道,你的人生里,学业、事业、健康的身体,安宁的心灵和充实的钱包这些东西,比所谓的爱不爱情重要太多了。所以为什么我说,你要先好好学习,学到手的东西是永远不会被人拿走的,将来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你有能力才干,一样会闪闪发光。你年纪还这么小,就以爱情为天,你能确保你一辈子能靠爱情吃饱饭?能靠爱情获得你想要的东西吗?”
李小彤嗫嚅道,“可是他和我保证,他会爱我一辈子。”
“……”
夏微无言看她良久,“他发誓的时候是真心无二,可真心易变,唯有靠自己,才是永不变的真理。你将自己依托给一个相识不过几十天的男人,你对他了解多少?你又能确保他的爱能维持多久?”
李小彤回头看了眼江境聿,她从没见过他,可她隐约感觉,这个英俊而气场强大的男人对自己的表姐有着不一样的情愫,她便自动认为,他们两人正在暧昧期。
她疑惑地问,“可是姐,他和你,难道不也是在谈恋爱吗?”
这句话不偏不倚,被江境聿正巧听进了耳朵里,他微微低头,侧过耳朵,想要听听夏微的回答。
没过两秒钟,他就听到了夏微的话。
“不是,他就是一个狗皮膏药,贴上来甩不掉。”
江境聿:……
李小彤:“姐,那你打算谈恋爱吗?”
夏微假装拉下脸,“现在是谈你的问题,别转移话题,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小心思。”
李小彤拉着夏微的手臂撒娇似的晃动,“哎呀姐,我知道了!我听你的话,不过我也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断力了,我可以同时好好学习,顺便谈恋爱呀,绝对不会耽误学习的!你相信我!”
李小彤不是自己亲妹妹,她没办法严加管教,只能用和缓的方式劝告她,至于怎么选择,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话虽至此,夏微心里还是觉得担忧。可又不知该如何和她爸妈开口,这几年他们关系愈加疏远,从她上大学之后,他们就不再联系了。
记得放假后第一个春节,她兴高采烈提着买给他们的东西回到舅舅舅妈家,却被舅舅语重心长地拉出来谈了话,大概意思就是,往后需要她自食其力挣钱养活自己了,以后他们就是普通亲戚,不必再联系了。
夏微心思尚且单纯,还问为什么。
舅舅当时只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很久之后,夏微才知道父母早已经不给舅舅寄钱了。舅舅家条件普通,两个人普通的打工人供养两个孩子上学确实有些吃力,小彤是他们亲生孩子,他们供养她理所应当。
可她不是,她是该理解的。
她也该理解她亲生父母的,他们各自都有难处。
可……谁来关心她呢,哪怕只是一句话?
夏微和舅舅舅妈告了别,拖着行李又回到了学校。
那个春节,夏微是独自在学校宿舍度过的。
她买了两种口味的泡面和一包火腿肠,坐在桌子旁看着外面放的烟火,一口一口填饱了肚子。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她就开始出学校门找工作。周围超市还开着门,她幸运地得到了一份兼职,勉强养活自己。
也就是从那时候她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只能依靠自己。
那年,她19岁。
刚刚成年的女孩子。
最忙的时候,她做了三份兼职。
晚上10点下班,坐公交车回去的路上眼皮都睁不开,回到宿舍,累得一沾枕头就睡。即便如此,她一有时间就往图书馆跑,拼了命的学习,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为自己拼一个未来。
李小彤和她不一样,她有底气有父母家人,退一步来说,即使没那么拼命,一样有好处境。
她有什么能拿来和她比,她有什么立场说教她呢?
夏微暗自叹口气,先这样吧。
以后找机会再说也不迟。
回去路上车里气氛轻松许多,临下车时,李小彤和她男友一起齐声喊着江境聿“姐夫”,这使得江境聿本来冷峻的面容,似是被清泉融化的雪山,竟变化出了丝丝暖融融的笑意。
两人走远之后,江境聿的嘴角勾着,竟是不曾放下过。
夏微侧头看着他说道,“无论如何,今晚还是谢谢你,百忙之中还要跑过来帮我们。”
江境聿摇摇头,“不是你们,是你。我之所以过来,只是为了你,至于今天在派出所的人是谁,我不关心。况且——你和你舅舅舅妈关系一直浅淡,我虽心疼你,可也尊重你的选择。”
夏微没说话,倚靠在窗户边看向外面风景。
“怎么了?是不是心里难受?”
江境聿再次开口,这次的语气低沉了许多,声音里还带着成熟男人独有的磁性。
仔细听来,还带着深深的关心。
“没有。”
夏微不想将孤独展示给别人看,有些事她只能自己承受消化。
“以前你曾和我说过你舅舅家的事,那个时候我们刚结婚,还记得我怎么和你说吗?我和你是一家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可以完全依靠的人。”
夏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我说了什么?”
她甚至忘记反驳他,譬如,我和你就不认识,怎么会和你讲说我的家事?又或者,什么结不结婚,我和你认识才不过几天。
江境聿认真地看她一眼,“你说你读书时,是自己兼职赚生活费的,你说你半夜曾被流浪汉尾随过,你说你受到委屈,只能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
夏微没说话,静静听着他讲,直到眼前模糊一片。
江境聿许久没听到夏微的回应,一侧脸才发觉她早已泪流满面。
白皙的脸庞挂着两行泪水,眼角通红,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既可爱又可怜。
江境聿慢慢将车停在路边,抽出纸巾递给她,伸出右手缓慢而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可此时却胜过万语千言。
夏微不曾在外人面前哭过,从来没有过。她心里清楚哭是毫无用处的,甚至在不怜爱她的人面前,只会让他人烦心。
可江境聿将她曾受过的委屈说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确确实实真真切切,无论他到底是谁,此时此刻,她有种压抑多年的委屈终于被人记得,被人理解的畅快感,不自觉流出了泪水。
那些困苦的日子,那些不曾被人关心的事,那些独自一人承受的难过,因为他的话语,被彻底释放了出来,如同洪水冲溃堤坝,将一切都湮灭殆尽。
她甚至忘记一件事,江境聿为何会知道这些事。
这条路少有人经过,江境聿将车停在一个路灯之下,昏黄的灯光洒在车顶,又流淌进车里,在这半明半暗中,夏微的情绪亦是再也无法压抑了。
微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带进来丝丝缕缕的凉意,又带走诸多烦忧,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同寻常的。
江境聿解开了安全带,身体慢慢凑近夏微,红红的眼角刚刚被擦拭过,带着一丝惹人怜爱的诱惑。江境聿再也不想忍受了,倾身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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