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场车祸后,纪亓一在床上躺了一年半。虽然被诊断为植物人,但却意外地对自我和外界环境有感知,有知觉、触觉、能听见,唯独身体完全动弹不了——包括最简单的睁眼。
跟个活死人差不多
这一年半年里他接受了许多治疗方式,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像这种冲喜的伪科学,他也不会觉得多有用。
与其让他每天生不如死的躺在这里,倒不如直接给他个痛快。
找人给他冲喜这件事是众人在他面前商量的,就算他不接受也没用,没人会在乎一个植物人的真实想法。
许愿?名儿取的倒是吉利,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
纪亓一有些烦躁,但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见浴室里哗啦啦的水流声。
长时间被困在黑暗的牢笼里让他的脾气越发暴躁,想到以后要和那个叫许愿的omega共处一室,心里的厌恶达到了极点。
洗漱完,许愿将换下来的白色西装和自己行李箱里的衣服放进衣柜里。
衣柜又大又空,里面仅挂着的几件衣服包揽了他四个季节的所有,还全都是灰白黑基调,款式也都差不多,都可以玩连连看消除了。
他将刚挂进去的西装往旁边移了移,和自己那堆加起来都没西装上的一颗纽扣贵的破布料分开。
然后,他穿着一套旧衣裤站在床前犯难。
床的确很大,大到睡下三个人都不成问题。
他不是不习惯跟人睡,无论是跟活人还是死人他都睡过。只是一想到床上的人是他的合法伴侣,他就很难为情。
以前在学校选修婚姻法的时候,老师讲过。婚姻事两个人基于爱情、亲情和责任,自愿结成的伴侣关系。
但他和床上的人没有爱情、亲情,只有那五百万的责任。
况且,他也一定不愿意跟自己睡在一张床上。
最终,许愿看向了那张格格不入地绿色沙发。
许愿用手按了按沙发,很软,也很有弹性。那种回弹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他再也不用怕稍微一动沙发就塌了。
想到当时那个场景,许愿闷笑了几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侧。
身上的旧T恤被洗的发软发薄,指腹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摸到了那条可怖的疤痕。像是再次感受到了那股钻心刺骨地痛,身体哆嗦了下。
这套别墅远离市区,周围又没有其他的建筑物,像是个被人遗弃的雄狮盘踞在山群间。夜色一沉下来,外面就一片漆黑,看不到一点儿光亮。
许愿爬上沙发,沙发很大,他躺下还绰绰有余。
春末的晚上还是有些冷,他没带被子过来,又不能去抢植物人的,便只能套上外套凑合一晚,打算明天有时间回家一趟,再拿些东西过来。
没听见上床的声音,纪亓一不禁纳闷。同时,心里的那抹烦躁稍稍降了些。
还算挺有自知自明。
——
“我们每周会来两次,家庭医生也会定期过来检查。平时不需要你做什么,有空的话,陪他说说话,刺激大脑神经。等下午家庭医生来了,他会教你怎么看这些监测仪器。”
护工语速极快,像是倒豆子一样,脸上也是不耐烦的表情。
“记住了。”许愿诚恳道。
“会按摩吗?”护工又问。
许愿点了下头,“以前学过盲人按摩。”
说完,护工讶异地看着他。面前这个人眼睛炯炯有神,看人的时候眉眼弯弯,带着笑,眼睛看起来并无异常。
怎么会想着去学盲人按摩。
来之前她被告诫少打听,此时就算是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心里打转。
听到omega说自己学过盲人按摩的纪亓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人问你吗?媚眼做给瞎子看!
“虽说都是按摩,但还是有些地方不一样。像二少这种情况,按摩前先用湿润的毛巾热敷手和足部,使皮肤软化,促进末梢血液循环。按摩的手法则是....”
护工突然停下来,话锋一转:“算了,说那么多也没用。”
许愿眨眨眼,没懂什么意思。
“夫人又没在这里,我就老实跟你说吧。”护工坐在床边,左腿搭右腿,锤了锤小腿肌肉。
“没必要太上心,以他现在这种情况,想醒过来,除非华佗扁鹊在世。”
“国内外大大小小医院都去了,还躺了一年半,估计是没救了。”护工叹了口气,“我看你也算老实,人长的也好看,没什么心眼儿,想必也是有什么苦衷才到这鬼地方来的。”
许愿没说话,思忖了会儿,道:“还是有10%到15%的几率,而且,万一奇迹...”
“奇迹都只会降临在好人身上的。”护工打断他,音量拔高,转过头乜了眼许愿,算不上和颜悦色。
“纪亓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
许愿垂下眸,安静了会儿,问:“你之前见过他?”
“谁?这个植物人啊!没啊,我也才来一个月。”护工搞不明白他想说什么,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人突然变了一副模样。
“那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
好东西三个字,许愿实在是说不出口。
护工轻蔑地嗤笑了声,站起来,手指着床上人的鼻尖,数落:
“七岁就将自己的亲身母亲毒死的人能是好东西?更别说长大后做的那些恶心事。你是omega吧?别怪我没告诉你,他最讨厌的就是omega,只要是蓄意靠近他的omega,全都被卖到了那国外什么...什么哈达州的□□营里,被折磨地不成样子。”
护工越说越气,涨红了脖子。
“就这种人,现在变成植物人就是罪有应得,老天睁眼了。”
听到前面,许愿还有些吃惊,但越到后面....太扯了。尤其是那个哈达州的□□营,他之前听说过,在哈达州确实是存在。但是,从国内贩卖过去简直天方夜谭,光是海关都过不去。
“这些是他告诉你的?”许愿又问。
护工楞了下,底气不足,眼神飘忽了下。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果然,许愿抿唇,犹豫着要不要说,最终,还是开口了。
虽然大概率会被骂。
“大家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谣言这种事本来就不靠谱。在没有搞清楚状况前,还是不要随便给出评价的好。”
声音很轻,但里面的郑重和认真足足千斤重。
这几天他听了不少人对纪亓一的评价,无一例外都是不好的。在此之前,他没有接触过纪亓一,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性情反复无常、专横跋扈。
当然,他也明白,谣言从来不是空穴来风的,里面或许有真的,比如,他讨厌omega。但不管怎么样,纪亓一现在是一个病人,不能因为他曾经的所作所为就认定这是他咎由自取,不配再有奇迹。
任何人,在生命前都是平等的。
听到许愿的话,护工冷笑了下,突然将矛头对准了他。
“哼,在我面前你装什么?把自己说的多高级,多高尚,他能听见吗?还真当自己是纪家大少奶奶了啊,在这儿给我演什么深情戏码。”
“我没有。”许愿反驳,他只是道出了事实。但护工显然不想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还真是什么锅找什么盖,一家子破铜烂铁。”
许愿蹙眉,张了张嘴,不等出声,余光里闪出一道倩丽的身形。
“那你就给我滚!”夫人吼道,冷艳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护工被她这一嗓子吼的战战兢兢,面孔一换,哀求:“我乱说的,下次不会了。”
来一次的工资比她之前干一个月都多,护工不傻,苦苦哀求,见没商量的余地,也不装了,又换回刚刚那副嘴脸。
“老娘早就不想干了,啧,干活一天到晚跟防贼一样盯着,这窝囊气谁爱受谁受!”
路过夫人的时候,护工嘘了声,“三就是三,在家都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勾引谁。”
护工一走,偌大的房间陷入死寂。
夫人冷觑了眼许愿,没说什么,转身出去。
许愿坐到沙发上,有些后悔。护工没了,那就意味着需要再找一个。这种给人添麻烦的感受让他心里装满了石头,沉甸甸的,好半会儿呼吸不过来。
半晌,他走到床边。
“对不起,因为我,你可能需要换一个护工了。”
他知道以纪亓一现在的状态是感知不到外界的,但不说点儿什么,不做点儿什么,只会让他的心理负担更大。
即使说了,也没减多少。
[没事,反正也接不住你的戏。]
纪亓一在心里道。
这种戏码在他还没变成植物人的时候就已经见过无数次了,他不知道这个叫许愿的omega是怎么选上的,但能确定的是,绝不是真心的。
但凡一个正常的omega都不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一个不知道何年马月才会醒过来的植物人,唯一能解释的是,对他有所图——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因此,听到刚刚omega为自己和护工进行争辩,他脑海里自动脑补出了一个白莲花圣母的形象。
很白,娇小,争辩的时候眼含泪水,因为害怕,身体脆弱地微颤,端地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想到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纪亓一蓄含已久地憋闷全化作厌恶。饶是听到他在自己耳边道歉,那股想要逃离的**达到顶峰。
可惜,他偏偏动不了。
许愿并不知道纪亓一想了这么多,还在为自己给人添了麻烦懊恼。
没过一会儿,阿姨端着一碗中药进来。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立马被苦涩吞噬。
愧疚心作祟,许愿接过药碗,说他来喂药。阿姨犹豫了下,但还是交给了他。
许愿端起碗,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皱了皱眉头,凑近又闻了一遍。在强烈的苦涩味中那股刺鼻的味道若影若现,隐藏的很好。
许愿看着手里的药,眉心拧成麻花。
这药有问题。
方近:他是不是想潜规则我?
贾初阳:不是....我只是想当你的小跟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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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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