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拘谨地站在玻璃水箱前，餐厅老板是个光头中年男，和刚刚说好带他一起找份临时工作的男人一边交谈，一边上下打量着自己。
这种来回巡视的目光让莱恩略感不适，像猎人欣赏自己打猎回来的动物，寻思能够在市场卖出什么样的好价格。
莱恩稳了稳心神，这家餐厅十分高档，装修也很有格调，地上到处铺了红地毯每张桌子都摆上了月季和玫瑰，也许他只是在考虑自己的样貌是否符合餐厅的要求而已。在来的路上男人也同他解释过这些细节，他说要去应聘的这家高档海鲜餐厅实际上也招服务生，收益也很可观，经常能碰到大方的客人会给一笔不错的小费，服务生往往对形象要求高点，才可以为餐厅招揽更多的客人，他达不到服务生的要求，打算去应聘后厨，提议莱恩倒可以去试试应聘服务生。
这样想着莱恩不禁挺直了自己的身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个子更挺拔一些。问他要面包朴素老实的男人估计也没有骗他，这里的服务生无论身材样貌都算中上，确实养眼，莱恩亲眼看到了一位穿着华贵长裙的女士朝跟前的服务员说了些什么，男服务员弯下身子凑头靠近，女士笑了笑，心情似乎很不错，从蛇纹皮包里掏出了一叠红钞票给了服务员，那叠钞票里面还夹着一张卡片，不知道是不是银行卡之类的。
如果能得到这份工作，那么他几天就可以攒下回海边小镇的路费，他不需要想方设法向罗斯求救，这座繁华都市里的人似乎都很热情大方出手阔绰，相信到时候他去了车站随便找一个路人，就愿意向他施以援手，帮他买好票送到等候的站台。
正这么想着，一位穿着白色厨师服的人突然走进来，径直走向玻璃水箱前，当着莱恩的面，从水箱里抓起一条海鲈鱼，手起刀落，海鲈鱼的身子分成几瓣。
鱼头白色的眼睛幽幽地盯着莱恩。
莱恩脸色煞白。
海鲜餐厅......虽然知道很多鱼类会成为人类餐盘中的食物，并且他在餐厅里吃着那些精心烹煮过的鱼肉时也毫无愧疚心，但第一次直面这么残暴血腥的杀戮场面，莱恩还是止不住身体颤抖。
这时餐厅老板走了过来。
满脸横肉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你好，莱恩先生？恭喜你面试通过，成为我们饭店的一员。”
身后那个男人也朝莱恩微笑：“很好，我也可以去后厨了。”
还在打颤的莱恩强忍住恶心，脑子里只剩下早点回家的坚定念头，他鬼使神差点点头，厨师吹着口哨，端着海鲈鱼的身体走回后厨。
还好，如果让他去后厨的话，他应该第一天就会吓晕倒地不起。莱恩安慰自己是在餐厅区域做服务生的工作。
“如果现在就能上岗，我可以先预付你们今天的工资.....”
“当然可以。”那个男人激动地替莱恩一并回答。
“那现在我先喊人带你们去换工作服吧，对了，你们刚来，小心犯错，如果有什么拿不定的事情，一定要虚心请教你们的师傅......”
莱恩认真地点点头。
他被带去了更衣室，服务生的更衣室和后厨的更衣室不在一起，他和一同来的男人分开了，由一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服务员带着，他递给他一套和他身上一样的餐厅工作服。
虽然是工作服，但比罗斯的警察制服的面料还要好，看来A市确实纸醉金迷，说不定一天的薪水加小费就能抵上罗斯在小镇上一周的收入，干上几天绝对不愁回家路费，没准还能存上一笔，够他以后去海边餐厅吃喝好几顿。
莱恩看着试衣镜子里的自己，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衣口上系着黑色发亮的真丝蝴蝶结，脚上的新皮鞋油光锃亮，他对着镜子又打理了几下头发，黑色的发丝服帖顺滑，很好，他现在已经俨然看起来像一位专业的服务生了。
带他的年轻师傅鄙夷地望着他：“捯饬够没？你还挺‘上进’，在这个地方会很吃得开.....”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莱恩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地点头：“好了。”
“好了就跟我走，刚进来的服务员还不能直接接客，先是干一些端盘子的杂活，你呢，就先负责把这堆脏盘子里的东西倒进垃圾桶里，就这么简单，听懂了吗？”
“听懂了。“莱恩点点头，这堆盘子大约有五十多个，干一天，他应该能干完。
“行干吧，多干少说。”年轻师傅扔下一句，就端着镶着金丝边的餐盘一扭一扭走出去。
莱恩蹲下身子，默默地拿起脏盘子，将盘子里的骨头剩菜倒进垃圾桶，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无视那些油污，在这种时刻，他突然想到在家...在罗斯的家时，他从来没有洗过碗。
洗碗，倒垃圾，洗车，修下水道，这些家务活自动被罗斯包揽，他并未多说过一句。
也不知道罗斯现在怎么样了，虽然现在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但他还是不由得有些担心罗斯。
莱恩埋头干活，本以为几十只盘子用不着一天时间，可没想到，桌子上的脏盘子越来越多，餐厅的服务员们鱼贯而入，将客人用过的脏盘子堆在这里，莱恩痛苦地重复倒垃圾的动作，很快，他的四肢和灌了铅一样泛酸无力。
在倒完不知道第多少个盘子，就餐区域的灯终于灭了，莱恩吃力地将最后一摞盘子倒完，年轻的师傅捧着托盘走进来。
他将托盘上还剩半杯红酒的玻璃杯递给莱恩，哼着歌，心情愉悦：“OK，你下班了，宿舍在负一层501，你随便找个空的床位睡。”
“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嘛？..”莱恩抬起头，眼神颤颤巍巍，鼻子有些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哭过。
这副模样看起来...倒有些楚楚动人的可怜。瑞安心底闪过一丝不该有的同情，转瞬即逝，垃圾桶边散发阵阵臭味，几只绿头蝇绕着嗡嗡乱撞，他厌弃地说：“把这套留着招待你的客人吧，我现在可没闲工夫带你去宿舍，客人还在等我呢~”
说罢，他仰起头，亲吻了一下手里的卡片，那张卡片白天莱恩也见到过，就是在富婆打赏服务员的一叠钞票里，一模一样。
瑞安踩着尖头皮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莱恩揉了揉膝盖，吃力地站了起来。
在陌生的地方，莱恩很害怕迷路，现在他只能一点点摸索，餐厅很大，有好几层，他凭着感觉朝来时的员工通道走，下了黑漆漆的楼梯。
黑暗不会让他恐惧，他习惯了深海黑不隆咚的环境，让他惊恐的是陌生的奇怪的人类发明，因脚步声突然亮起的声控灯差点让他脚下一滑，滚下楼梯。
他小心翼翼扶着楼梯把手，终于走到负一层，依旧一片漆黑，长长的走廊看起来没有尽头，如雷的鼻鼾声此起彼伏。莱恩小心翼翼走到501推了一下，门没上锁，很容易就打开了。
宿舍里也关着灯，好在莱恩能看得清，这是个局促的八人间，上下铺，只剩一张床铺是空的，没有床单被套，其他床上有的睡了人，有的则铺好了床单那被套人不在。
莱恩猜想可能有的人是上夜班，还没回宿舍。
环境是差了点，可总比没地方住流落街头要强，A市虽然繁华，但并不太平，街道上总有随时抢东西的流浪汉，还有持枪的戴着丝袜的男人突然窜出来，让人提心吊胆。
莱恩走到那张空空的木板上，躺了上去，地下室连窗户也没有，他甚至无法从窗户看到星星，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以前在家里的大床上躺着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窗外的星星是什么惬意的好日子。
他转身面朝墙壁，悄悄抹了抹眼泪。
第二天他是被吵醒的，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由于地下室没什么光线，宿舍内还是很暗，莱恩听到有人起身开了灯，这才亮了起来，看清楚了四周。
宿舍很简陋，他躺着的床板上还生了霉，怪不得昨晚他睡得不舒服，又硬又难闻，除了床，连个像样的摆东西的柜子也没有。
那几张昨晚空的床上还是没有人。
他揉了揉眼睛，还在恍惚，宿舍其他人已经火急火燎爬起来铺床刷牙洗脸，看到莱恩还坐在床上，一个人吐掉牙缸里的水：“新来的？还不速度起床，要上班了。”
上班.....经过昨天那几百个盘子，莱恩听到这个词有些生理性作呕，现在他的胳膊还酸痛无力，恐怕要废掉，他本能想要逃避，可想到他还没有拿到足够的工资和小费，不得不强迫自己起身。
经过空床，他朝刚刚主动和他说话的人问道：“瑞安师傅他，昨晚没有回来休息吗？”
“他？”那人笑了笑：“他昨晚去逍遥快活去了呢！”
逍遥快活？莱恩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加班吗？“去哪里呀？”他眼神懵懂地问。
“你不知道吗？”那人接着说：“顶楼酒店，服务大客户去了，你这都不知道？”
他打量着莱恩，瞳孔灰暗：“难道你是被骗过来的？”
背对墙壁抹眼泪的莱恩：不想打工——丨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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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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