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一记突兀的声响划破渐暗的天色。
随后是慌乱的喊叫声。
“有人落水了！”
“游泳池有人落水了！”
林家家宅占地宽阔，前有主楼副楼，后有花园草坪，偌大的草坪上室外酒宴席天而摆，宾客举着酒杯聊笑攀谈，一派热闹喧嚣的景象。
然而热闹喧嚣被突如其来充满焦急的呼喊打断，不祥氛围在人群中扩散，众人变了脸色循声望去。
游泳池设在主楼侧面，离花园不过百米的位置，还未到夏季炎热时节，尽管是开放状态，但去那里找乐子的客人并不多，且基本都是年轻男女。
掉进去三个男人，有两个自己挣扎着爬上岸了，浑身湿透模样狼狈，跪在岸边哆哆嗦嗦不停地咳嗽，水沿着衣角淌了一地。另外一个男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在游泳池里浮浮沉沉，呛了好几口池子里的水，无论怎么施力都无法靠近岸边。
咳嗽的年轻男子忍着寒意，扬声着急忙慌说了句，“快救，救程少，林程还在下面！”
于是周围的年轻男女知道了没爬上来的那个人是林程，赶紧朝泛起的水花那边跑去，叫人帮忙的叫人帮忙，丢救生圈的丢救生圈，还有脱了鞋袜跳下水捞人的，场面一团糟。
波纹起伏的水面，远处路灯冷光照耀下来，随着波纹晃漾，刺眼又失真，让人产生眩晕的剥离感，林程呼吸不畅，他从水中支起手想要求救，糟糕的是他喊不出声，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
救我。救救我。
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怖袭上心头，却又因为摆脱不了威胁而无力沉入水里，所有会水的本领仿佛失效，一切都被某种力量压制住，最可怕的在于，他清晰感觉到他的小腿被一只冰凉的手拉拽。
凛冽透骨，比死人的温度更阴寒，心凉了半截，怎么会有只手呢，不敢细想，他两条腿使劲往上蹬，须臾他发现根本是徒劳，那只手力气非常大，以他的反抗只有被拖进水里的结局，嘴里又灌了几口水，呼吸受阻，快坚持不下去了。
“程少！”
“程少！你抓住我！”
关键时刻，有人游了过来，伸手架住林程的手臂，妄图把他拉出水面，混乱中林程摸到温热的□□，攥紧救命稻草似的死死不放开，落水与撞邪双重刺激下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到极限了。
恍惚间，水下那只手松开了力道，他也成功被救起，随着打捞他的人破出水面，获得空气的那一秒他睁开眼睛，视线模糊里，他看见前面一个近三米高，半人不人的白影飘在半空中，朝他咧开血盆大嘴。
“啊！”
他被吓得怪叫一声，两眼翻白，顿时陷入晕厥。
岸上兵荒马乱，人心惶惶，林程被拉上去，脉搏呼吸经检查皆正常，只是暂时昏迷，在场全都松了口气。
人群外围，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一席黑色西装静静伫立，夜色为他的眉目添了几分冷肃，他漠然旁观这场闹剧。
过了一会儿，林千峰的夫人带着人来到泳池，先是要求把林程送回房间，联系医生去探望，然后安抚跟林程一起落水的两个年轻人，按理这两个年轻人知晓究竟怎么回事，但对上林千峰夫人的目光却讲不出任何头绪。
都声称和林程有说有笑，不经意就往泳池这边走，至于如何掉下去的，全然找不到记忆，可能是没留意不小心，反正等落水了才反应身处何处，到底是在推脱责任还是被吓傻了说不清。
林千峰的生日宴会上发生这种事，当事人是他的儿子，为了不影响宴会继续进行，林千峰的夫人只好归结于不小心，并且对外表示不严重，几个小辈玩得高兴了点，没注意分寸所以导致意外发生。
很快林程和他的朋友失足掉进游泳池的消息就在晚宴传开了，由于林夫人的粉饰太平，大部分宾客只当无伤大雅的玩闹，并不清楚具体。
灯火明亮的阳台，顾辞咽了口红酒，对林汀澜乐道：“你弟这失足失得挺有意思，连带两个人栽进泳池。”
“他闹的笑话不少。”林汀澜平淡点评，他没饮酒，支颐靠在阳台上，整个人有种与世隔绝的疏离。
祁衍不见了，在他用过晚餐，寻了个清净的角落和顾辞打发时间之后对方就没了身影。
起初他并未多想，但对方消失得有些久，一声招呼都不打，他心底生出轻微烦躁，倒是没在好友面前表现出来，只暗自猜想对方是离开林家，或者临时有状况。
直到林程掉进水里的事迹传开，祁衍的消失才指向某种可能，对方去找林程了，因为他在这里不高兴，还因为林程的那些难听话语。
林汀澜当时听到那些话没有即刻发作，一是林程在故意激怒他，刺激他的情绪做出难以收场的举动，二是林程除了逞口舌之能，多数情形下没在他那里讨到一分好。
不得不说他确实压着愠气，但他可以借别的让林程恼怒却无可奈何的方法回敬，不过动点手段，托这些年跟林程这种人周旋，下三滥的路子他都会。
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祁衍就替他出手，比起林程的下场他更关注祁衍现在在哪。
顾辞那杯酒见底的时候，那道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林汀澜眼中。
祁衍回来了，徐步走近他，略显慵懒，丝毫看不出异样，好似众人口中的落水事件与他无半分关系。
碍于顾辞在场，林汀澜不便与之交谈，趁着阳台外忽然起喧闹，他直起身和对方眼神交汇。
交汇中祁衍好像改变了主意，距离缩短，对方身体直接倚了上来，仗着谁都察觉不了的有利条件，肆无忌惮贴着他，头稳稳枕在他右肩。
“我去取杯酒。”这时顾辞晃了晃空杯，开口说道。
“嗯。”林汀澜应了一声，目送好友。
顾辞离开阳台，晚风轻轻吹来，散了那点焦躁，林汀澜转向一侧，打破寂静：“你是不是去了泳池。”
“是。”身边的男人点了一下头承认，幅度很小，蹭在他肩颈，蹭得他有些痒，男人语气含了不以为意，“处理了那几个渣滓。”
“怎么处理的，你没事吗？”角度受限制，林汀澜没办法环视祁衍全身，想象不到对方作为鬼魂跟其他人接触时的画面，制造幻觉恐吓，还是通过不可描述的力量编织陷阱。
“不用为我担心。”祁衍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轻描淡写道，“没费什么劲，在池子里泡几下，算便宜他们了。”
对林汀澜出言不逊的一共三个人，三个人都尝到了痛苦的滋味，主要受针对的是林汀澜的弟弟，这人比顾辞要讨厌万倍。
全然找不到落水的记忆不是撒谎，鬼魂擅长意念催眠，那三个人的确是聊着天神不知鬼不觉就走到了池边，然后一脚踏空沉入水里。就算都会游泳，在祁衍刻意约束下也爬不上岸，最遭殃的林程不仅溺水，还撞上了凶邪，估计会大病一场。
“真的只是泡几下么，没谁受伤？”林汀澜不太相信，倾向于祁衍在委婉表达。
对于这个问题祁衍不答，间隔半晌，他忽然说道：“我可能记起了一些事情。”
“什么？”林汀澜下意识反问。
“关于你的。”祁衍陈述，“那个人是你父亲的儿子，从小到大总是与你作对，争抢你的东西，对不对。”
林汀澜没否认:“怎么记起来的。”
“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他在我面前提及你，挑衅居多，我警告过他。”
听起来是不愉快的经历，祁衍态度微冷，事实上生前祁衍也和林程多次多次照面，无论林程有意无意，总爱挑拨破坏他与林汀澜之间的关系。
最初是试探，试图拉拢他合作，目的在于利用他给林汀澜下套，但没成功，因为被他揭穿了，他和林程打了一架，并让对方离林汀澜远点。
林程大概没想到祁衍这么有原则，换种说法他竟然对林汀澜如此真心，很是诧异，不可置信，多亏林千峰的教育，林家人的心理多多少少有点扭曲，真心这种东西看起来格外好笑，于是林程开始想方设法拆散这桩本就由利益构成的婚姻。
奈何这桩婚姻非常稳定，即使其中不包含感情，那也存在某些惺惺相惜的默契。
“我听见他们对你的议论，汀澜想要什么，只需要告诉我，我会为你得到，就像为难你的林程。”
祁衍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靠太近的缘故，又低又沉，林汀澜从中察觉到了蛊惑的错觉。
不知为什么他有些想笑，思来想去是多年来除了他的母亲，从没有谁对他说过这些，如此明确直白，剥开所有向他露出一颗炽热赤忱的心，令人无比触动。
他莞尔，缓声道:“不要乱来。”
林程的下场已经超出正常界限，气运反噬的事还没解决，他不希望祁衍又卷进林家的麻烦。
“知道。”不要乱来四个字让祁衍神色不明，他倚着林汀澜，心情肉眼可见变得一般，如果可以，他其实想让一切令林汀澜烦扰的事物都消失。
脚步声渐近，是折回的顾辞，取酒的间隙有人分享八卦，三言两语描述林程落水事件，得了大致，他扬起眉朝好友说道:“不简单，原来林程掉进池子里晕过去了，救起来的时候怪叫一声，据说是被吓晕的，林夫人赶忙联系医生去诊断。”
“吓晕过去了。”林汀澜了然开口，不易发觉瞄了眼身边的男人，这就是所谓的泡了几下。
显然祁衍并不为此感到心虚，依旧维持从容的姿态。
到晚宴结束之前，阳台的落地镜都倒映着两个人的背影，交谈声偶尔，其中一个被高大的，无以探明的身形依偎，密不可分。
[垂耳兔头]要收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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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恐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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