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医生

林汀澜从黑暗中睁开眼睛。

“呜呜,呜呜......”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那震动频率极为熟悉,他眼皮一跳,升起一股忐忑不安,心脏怦怦在胸腔里乱撞。

喉结轻轻滚动,他伸手按亮台灯,明黄的光芒流泻而出,将卧室照亮,暖意充斥整个房间,缓和了凛慄。

来电背景音的旋律有点陌生,他定神看去,是祁衍的手机在响,睡之前他顺手把祁衍的手机带到卧室来了。

但是祁衍已经不在人世,有谁会给祁衍打电话?

而且是凌晨四五点。

被灰影盯上的阴影还没消散,那种无论如何都甩脱不了的悚然印刻在脑海,现在这幕场景简直是在重复梦里的过程,林汀澜没有选择立刻接听。

梦里,是梦里吗,那么真实的经历,他静静回忆,越回忆头越却越堵,梦里他咬伤了自己的舌尖,可他动了动唇齿,察觉不到伤口,也感觉不到疼痛,真是见了鬼了,难道其实只是做梦的臆想?

手机第二回开始拨打进来,暂且压下惊疑,他捞过手机,来电显示赵源。

无意识松口气,刚要滑动接听键,对面却挂断了,很快发过来一条短信。

【赵源:祁总,考察的路上发生了泥石流,道路正在清理,可能会推迟几天回公司,人没事,勿担忧。】

赵源是谁,祁衍的助理叫李成安,秘书叫孟诗,赵源这个名字印象不深,但好像又在哪里听过。

是哪位下级或者哪位合作者被派遣到外地考察,没收到祁衍车祸的消息,按道理上司去世,下面一传十十传百,近三天的时间怎么也传到耳朵里了。

尽管林汀澜少以过问祁衍工作方面的内容,可第六感作祟,与祁衍相关的事都变得扑朔迷离,他记下这个电话号码,打算明天让徐洸去查。

这么一折腾睡意阑珊,喉咙有些干,作势起身倒杯水喝,却发现桌台上面原本应该空着的杯子剩了三分之一的凉白开。

水杯被他动过,在他接了那通无名无姓的电话后。

***

顾辞大早上被林汀澜问候是在清晨六点,几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弄得他满脑子雾水。

林汀澜问他:“你觉得去世的人可能会因为对这个世界还有留念而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吗?”

顾辞不理解好友为什么突然找他探讨玄学,思索一秒顺着林汀澜道:“另一种方式是指?”

“例如老是做梦梦见对方跟自己讲话。”林汀澜停顿片刻,又补充道,“例如撞上很奇怪的事情,以及总是缺失记忆。”

顾辞连连应和,听到最后欲言又止:“汀澜,你这听起来........”

听起来怎么也像精神方面出了问题,林汀澜冷着脸结束探讨,“算了,讲不清。”

他还是去看心理医生吧。

刚起床的顾辞望着阳台外绿茵茵的香樟树,仔细回想并且分析了一下方才的交谈,大概过了十分钟,他真诚地给好友推荐了一位专家的联系方式,附带几行委婉的关切。

林汀澜打开聊天框。

【顾辞: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没有跨越不了的障碍,不要多想,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相信自己,一切都会过去。】

【顾辞:风雨过后是彩虹。】

林汀澜:。

不是很想回复。

用完早饭,跟几位合作者聊了聊项目进程,去公司的路上林汀澜临时改变行程,约了顾辞推荐给他的专家,倒也非觉得自己有病,只是以防万一身体出现状况影响工作。

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所谓的精神幻觉与他经历的究竟有没有区别。

当林汀澜端坐在医生面前时,医生非常温和且耐心,他边在电脑上敲打边询问。

“您的意思是说,这几天的遭遇不太正常,具体表现得怎么不正常呢?”

“多梦,记忆不连贯,怀疑有眼睛盯着我。”林汀澜告知。

李医生点点头:“这类症状可能与睡眠障碍,精神焦虑,解离反应或者精神病类相关,林先生近期身边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几天前我的伴侣去世了。”林汀澜说道,他抬腿换了个坐姿,刻意强调,“但我不认为他的去世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李医生闻言从屏幕里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镜片反射出光芒,又接着敲打:“首先可以排长期精神焦虑类的疾病,林先生的睡眠质量怎么样,晚上会不会失眠?”

“不,我没有失眠的迹象,”林汀澜对医生描述,“很快就入睡,也不频繁惊醒,只是会在醒过来之后意识到可能是梦境。”

“可以告诉我梦境的内容吗?”

林汀澜反问:“这重要么?”

“是的,很重要。”李医生微微一笑,“关系到我的病因诊断。”

“好吧。”林汀澜盯着柜台上的沙漏启唇,“我梦到了我去世的伴侣,他回来找我,和我交谈。”

医生若有所思:“那林先生睡前是否会翻阅逝者照片或者遗物,这些东西容易触发与逝者相联系的梦境。”

这么一说确实,车祸的那晚和昨晚都是翻看了祁衍的遗物,林汀澜颔首:“如果因为这些而触发梦境,记忆不连贯又是为什么?”

“关于记忆不连贯,林先生请举个详细点的例子。”

“比如我记得某些做梦之前的景象,梦醒后周围的景象就变了,确切地讲述,我认为是在梦中导致变化的。”

医生也许是感到惊讶:“林先生似乎有将梦中事件坚信为真实发生的倾向,冒昧问一下你的伴侣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你们之间的感情状态。”

以林汀澜的角度,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简单:“正常人,我们合作很愉快。”

医生罕见地顿默几秒,显然不太能理解,听过伴侣之间感情深厚如胶似漆,也听过争吵矛盾婚姻濒临破裂,就是没听过合作很愉快,这哪是伴侣,分明是同事。

“是这样的林先生,我遇见过一些病人因为亲人去世过度哀思而产生创伤后应激障碍,具体体现为反复梦见逝者,警觉性增高如莫名感到被注视,产生逝者就在身边的幻觉,记忆碎片化等。”

医生十指交叉。

“您刚才强调他的去世对您打击不大,但是有没有可能您压抑掩盖了自己的悲伤,我没判断错您应该是位沉稳内敛的人,喜欢万事掌控在手中,对外永远可靠自持。”

“您的性格表面遵循既定的规矩,实际上克制久了比普通人更容易逆反。”

“我更偏向于您没有意识到自己很在意去世的伴侣。”

车窗外榕树荫光影斑驳,林汀澜坐在后座,医生的话语回荡在耳边。

诚然他是在意祁衍的去世,但他觉得还算在可控范围内,他怎么会过度哀思至患病。

他告诉李医生继续观察几天,对方表情不怎么赞同,并表示希望他分清楚梦境只是梦境,不会成为现实,千万别沉浸其中,否则会比较危险,早期积极配合心理治疗有助于早日走出阴霾。

林汀澜绅士有礼地感谢李医生,然后决定一周之后再过来就医,他依旧坚持有那么一些东西不一定虚假,不过医生说这也是患上精神疾病初期的征兆,把幻觉当作真实。

无所谓,就让他看看这份幻觉能真实到什么程度。

***

这两天风平浪静得过头了点,林程和林千峰都没来打扰林汀澜,工作上的事也出奇顺利,好是好,但总归以林程的德性,大概率是憋着更深的坏水。

林汀澜抽空去了一趟派出所,带着各项证明材料以及祁衍的身份证,给对方办理销户。

和祁衍初遇他那日的天气一样,阴雨绵绵不绝,路上行人稀少,车流蹚过地面的积雨,溅起一片片水花。

事实上林汀澜翻阅了祁衍的日记本,还是能隐约搜刮出一点记忆,那天傍晚他在公馆门口等助理,风有些大,凉飕飕灌进衣领,当时刚打完吊水不久,本来是去酒店见客户,但扑了空,其中有林程的手笔。

于是他又在手机上联系客户,可惜无法转圜,他和客户交流到一半之际,几个吵闹的世祖嬉笑着进公馆,后面跟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那个男人英隽得很是突出,气质也十分独特,在几个世祖们的衬托下尤显不凡,眼似寒星藏锋,薄唇微抿,透着若有若无的疏离。

结束交流的林汀澜和对方目光一交即错,助理驱车过来,他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不想这是缘分的开端,祁衍一眼就记住了他。

林汀澜穿着深色风衣打着把黑伞踏上台阶,值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询问他需要办理什么业务,他回了句销户。

在指定的窗口提交材料,填写了必要的申请表,工作人员核对信息,提醒道:“死者的身份证这边要回收。”

林汀澜拿着祁衍的身份证,最后再看一眼,过了半晌递交给对方,身份证被利落地剪掉一角,“咔嚓”一声,昭示证件作废失效,意味着从此以后彻底抹去祁衍存在的痕迹。

注销完户口,差不多下午五点,雨下得密集,整座城市阴沉沉的,户口簿上惹眼的红色印泥盖上“已故”两个字,林汀澜低头用手碰了碰,他站得有些久,这里的工作者对他表达关心,是否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没有,谢谢。”

林汀澜合上户口簿,撑开伞大步流星走进雨幕。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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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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