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的死亡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至少为黎越留下了一场热搜，换来了粉丝的心疼和路人的好感度。
“黎越”这个名字在热搜上挂了一整天，讨论度才慢慢降下去。网络上每天都有新的八卦话题，网友们不再关注池家的事情。
很快，池念的葬礼定了下来，就在周六。
虽然遗体面目全非，不过池家人还是给池念准备了一场体面的葬礼，池关笙也给黎越那边送去一份请柬。
周六那天，是一个阴天。
池关笙换上黑色的日间礼服，来到大堂时，看到了安置在中间的棺椁，上面摆放着葬礼花束。
整个礼堂冰冷又死气沉沉，池家亲戚全都来了。
“可惜……这一家子都没了……”
“好端端的，突然就这么走了……”
“小念那么乖的孩子……”
每个人脸上带着怜悯，提起池念时，语气惋惜。
明明池念还活着的时候，一个个都想着要怎么从池念身上分到老董事长留下来的遗产。
甚至当池念要被送去精神病院的时候，也没一个人阻拦。
可是现在池念真的死了，又开始想念池念的好。
短短几个月，老董事长一家全都意外去世，什么也没留下。
池关笙抱着一束花，来到棺材前俯身，把花放上去。
一位长辈来到池关笙旁边，感慨：“小念也是命不好，才二十三啊……”
二十三岁的年纪，池念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永久停在了这里。
“是啊。”池关笙附和。
池念确实命不好。
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不过怜悯的情绪也只是短暂出现在池关笙脸上，等到葬礼一结束，那些情绪便消失不见。
司机替池关笙打开车门，池关笙坐上车，报了地址，随即闭上眼，靠着椅背休息。
车子缓缓启动，车内放着柔和的钢琴曲。直到感受到车子短暂停下来，池关笙睁开眼，车子正好是停在商业街等红绿灯。
而当他朝车窗外望去时，注意到对面的一家商场，广告屏上刚好在放黎越的新歌预告。
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偶尔也会有路人停下来，仰头去看那块大屏幕。
池关笙看着那个广告屏，随口跟司机提了一句：“池念也挺惨的。”
活着的时候，就总是追着黎越跑。
就连死了之后，也没换到黎越的回头。
到最后，连葬礼也没来参加。
*
池关笙去了一趟池念的公寓，整理遗物。
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屋子里都是一些画画工具，还有黎越的各种周边。
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身位董事长的池关笙也看不上这些东西，就只留了一本相册，其他的全都扔掉了。
生活恢复平静，一切就好像还是和原来一样。
池关笙还是那个池董事长，手握权利。
直到月底时，池关笙受邀出席一场晚宴时，在宴厅见到了黎越。
金碧辉煌的奢华宴厅里，无数光鲜亮丽的明星。
有的人已经站在顶端，是视线焦点；有的人还在底部挣扎，想要抓住一个翻身机会。
至于黎越，就是那个从底端爬上金字塔顶层的那类人。
池关笙对这样的应酬场合已经很熟练，游刃有余，偶尔有一些小明星上来搭话，也都礼貌笑着。
除了明星，宴厅里也有不少生意上的熟人，还有一些富家子弟。池关笙过去和老朋友聊天，喝了几杯酒。
和同龄朋友聊来聊去都是那些话题，豪车名酒、八卦猎艳。
不知道怎么，话题突然聊到了池念身上。
“对了，你那个堂弟是不是出事了？”
“好像是火灾吧？说没就没了……节哀。”
提起池念时，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惋惜。
生在池家，那么好的前途和未来，却死在意外中。
池关笙喝着酒，听着朋友的惋惜声，突然就没了心思应酬。
跟朋友打了声招呼离开，池关笙一个人转身去了露台，想出去透气抽根烟。
推开玻璃门，池关笙才刚踏进去，在阳台上又看到了黎越。
黎越独自靠在栏杆上，也是躲在这里休息。听到动静声，黎越刚好抬眼望过来。
算起来，两人没有多熟。
不过因为池念的事情，两人心照不宣站在同一位置。
黎越没有主动寒暄，池关笙也懒得开口，来到阳台另一个角落位置，自顾自摸出一根烟点燃。
烟味在空中一点点扩散，池关笙看着空中的烟雾，思绪一时飘得很远。
突然，池关笙开口：“我有点后悔了。”
莫名其妙的开场白。
黎越没有接话，不过也隐隐猜到池关笙说的“后悔”指什么。
“他还那么年轻……”池关笙望着底下的后花园，一时出神。
有些事情藏在心底太久，直到今天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可以大方说出来。
火灾的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月了，现在想起来时还有些不真实感。
意外来得太突然，他没想过池念会死。
他想要董事长这个位置，也想要池念活下来。
“我应该把他留在老宅。”池关笙笑了一声，“关起来，养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如果当初他再心软一点，做得不那么绝，说不定现在会是另一种结果。
他可以把池念留在身边，天天派人盯着。
反正老宅那么大，只不过是多养一个人而已。
可惜现实里没有那么多如果，池念也是真的死在了精神病院。
池关笙有些恍惚，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想起他和池念的那些回忆。
也许人总是等到彻底失去之后才会醒悟，才会反省。
想到池念跟在他身后喊他哥哥，想到池念对他毫无保留信任的目光。
“那时候大伯和伯母都很忙，他哥也没时间。”池关笙垂下眼，看着指尖夹着的烟。
池家人都太忙了，父母和大哥都忙着事业，没有人陪池念。
所以小时候的池念总是喜欢跟在他身边，不管他怎么捉弄怎么欺负，池念都不会走。
就算是生气了，也很好哄回来。
“他真的一点都不像池家人。”池关笙再次叹息。
商人重利，可池念却那么干净。
“他和我不一样……”池关笙似乎是真的喝醉了。
酒精更容易放大情绪，池关笙脸上的情绪很复杂，眼眸漆黑。
他在怀念，在忏悔。
可那双眼里，依旧是对权利的野心。
“你呢？”池关笙侧头望去，“后悔吗？”
一个是野心勃勃的商人，一个是追逐名利的大明星。
阳台陷入寂静，谁都没有开口。
池关笙还在耐心等待对方的回答，似乎是想要找到同类人。
可惜黎越没有回答，也没必要回答。
池关笙自己找到了答案，自言自语：“问你也没用，估计你也不会后悔。”
“他死了，你高兴还来不及。”池关笙的话里带着嘲讽，“恭喜你。”
像是在嘲讽池念的自作多情，又像是在嘲讽黎越的冷漠。
一旁，黎越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是一个合格的听众，安静听着池关笙的忏悔。
这些酒后忏悔，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黎越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听到阳台一阵脚步声，随即是玻璃门推开后又被关上的声音——
池关笙离开了。
露台就只剩下黎越一个人，独自吹着冷风。
许久过后，再次有人来到露台。
“黎老师，要去采访了。”助理找了过来，提醒采访的事。
黎越应下，将酒杯放到一旁，和助理一起离开。
宴厅依旧热闹，宾客脸上都带着笑容，互相攀谈。
穿过宴厅，外面走廊上已经有不少媒体记者等着。
“黎越老师！”
“黎老师看这边！”
“黎老师——”
镜头全部对准黎越，黎越被聚光灯环绕，是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前面是媒体记者，身后是奢华宴厅。
黎越朝前跨出一步，不经意回头望向宴厅时，隔着层层人群，看到了池关笙。
池关笙已经恢复了平时从容不迫的模样，握着酒杯。
似乎是察觉到黎越的视线，池关笙望向门口，微微抬手，朝黎越做了个敬酒的动作，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仿佛在祝贺他的新生，祝贺他的自由。
黎越收回视线，迎着众多媒体记者的视线，朝不远处的采访专区走去。
池念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缠着他了。
五年前的那场交易也成了一个永久秘密，不会有人曝出去。
“黎越老师，这次您的新歌尝试了新风格，有什么新想法可以和大家分享吗？”
“黎老师，网传张导有意邀请您担任他的新剧男主……”
媒体抛出来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声音不断。
黎越听着四周纷乱的声音，脑海中，却不知不觉回想起池关笙的那个问题——
后悔吗？
闪光灯伴随着快门声，黎越脚步一顿，抬眼时，触目所及是一片闪耀的光。
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光芒，黎越站在光芒下，一步一步踩上红毯。
他的星途一片坦荡，前程似锦——
再也没有绊脚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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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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