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嗤声笑道：“玉泫，难道你听不出，乐姑娘这番话，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怕死’二字，你何必费心劳力给自己带个拖油瓶。”
这句话明面上看是在说乐小义，却同时也一遍讽刺了轩辕恪。
轩辕恪实力确实不如沈浩和姬玉泫，顿时被踩了痛脚：“沈浩，你太过分了！”
姬玉泫轻笑：“我听不听得懂少宗主言外之意，不需你指手画脚，怕死不过人之常情，我怎么舍得少宗主葬身荒郊野岭？笨男人只会惹事，少宗主聪明伶俐，我还轻松一些。”
“你不过是怕我死了回去不好向青帝交差。”乐小义故意板着脸，胳膊用力，试图抽手，可姬玉泫将她牢牢捏着，挣脱不得。
姬玉泫故作惊讶，夸张的神态叫人辨不清真假：“少宗主果然聪明，这都看出来了。”
迎着轩辕恪与沈浩的审视般的眼神，她心虚地低下头，干脆捂着嘴战术性地咳了好几声。
她如今身体状况堪忧，急咳之后脸泛薄红，并不惹人怀疑。
姬玉泫听见咳嗽声，倏地凑近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关心的话语情真意切：“少宗主从我玄天宫驻地夺路而逃时还生龙活虎，才两日不见，怎地便伤得这般重？”
乐小义并不领情，仍是一张冷脸，神态疲倦：“若你不再追杀我，我便能有空歇一歇。”
“那可不行。”姬玉泫软声软语，笑得一脸明媚，“我得将少宗主时时刻刻拴在身侧，少宗主既被我抓住，就休想再跑，你这条命是我的，谁想取都不行。”
轩辕恪怒不可遏：“姬玉泫，你休想趁人之危！”
沈浩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瞧一眼乐小义，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沈某从未见玉泫对谁的性命如此上心，不知乐少宗主有何过人之处，独受玉泫青眼？”
这句话听得乐小义寒毛都竖起来了。
沈浩在怀疑她们的关系？
姬玉泫……向来是不在乎旁人性命的，也不会轻易尊崇上位者的命令。
可姬玉泫不仅不恼，反而弯眼浅笑：“我自然是想救谁便救谁，想杀谁便杀谁，哪有缘由？若我行事能叫你看透，如何对得起世人唤我一声‘妖女’？”
说着，她竟伸手逗猫儿似的挠了挠乐小义的下巴，笑里藏刀：“沈浩，管好你自己。”
气氛倏然凝滞，连轩辕恪也噤了声。
乐小义浑身绷紧，努力压低视线，不敢与人对视。
她一只手被姬玉泫握在掌中，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衣摆，紧张得快喘不过气。
沉默须臾，沈浩倏地笑开：“玉泫所言极是。”
话是这样说，可他的双眼仍似笑非笑看着乐小义，乐小义感觉身上像有针扎，不自在极了。
叁柒清了清嗓子，沉闷的咳嗽声如滚滚怒雷，打断他们交流：“既然已经选定队友，便出发吧。”
充斥在空气中的火药味霎时散得一干二净。
沈浩识趣地闭了嘴，轩辕恪也压下情绪，只是看向乐小义的眼神仍旧充满担心。
叁柒大袖一挥，白玉台左右个出现一道虚空漩涡。
这是空间传送法阵，通向江州南北。
姬玉泫第一个迈开脚步，笑吟吟地摆手：“我与少宗主便先行一步。”
言罢，不由分说拽着乐小义踏进左边的传送阵，传送阵启动的瞬间，乐小义感受到一束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准确点说，或许是落在姬玉泫身上。
天行者面具后那双眼睛，似乎总带着点探究与深意，捉摸不清他们的目的。
但眼前光影一闪，待视野再清晰起来，她们身处之所已换了天地。
浮屠宫是通往幻千世界的门户，也是连接各个大小世界的枢纽，乐小义初入浮屠宫时第一个任务执行地点便是在江州。
江州只是一个下天世界，灵气稀薄，修行者所能达到的实力上限也低，如非出现虚空裂缝，打破了天地运行的规则，魂元境以上修为者是无法进入这方世界的。
待虚空波动散尽，乐小义二人脚踏实地。
她们落脚点在一荒无人烟的丛林，时值深夜，寒月高悬，四周寂静，除了枝梢婆娑的沙沙声，连鸟叫声都没有。
乐小义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呼吸顺了。
她心有余悸，反手拧了姬玉泫一把：“好端端的，你出什么风头？”
姬玉泫长睫扑闪扑闪，语调无辜：“分明是你先出言阻止，怎么还说起我来了？”
乐小义憋红了脸，支支吾吾：“我那是因、因为……”
“因为什么？”姬玉泫抬了抬下巴，好整以暇。
倒是要听听，乐小义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乐小义撇开视线，给个冠冕堂皇的答案：“因为轩辕恪修为太低了，我怕死，你我命魂相牵，我若死了，你也要受影响，只有你会真心护我。”
姬玉泫被乐小义这番话气笑了：“怎么，在你眼里，我就如此贪生怕死，我几番护你，都是因为我自己怕受牵连？”
乐小义一愣，话出口时并未考虑还有这层意思，她赶忙讨饶：“不是的，小泫，我又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姬玉泫狠狠甩乐小义脸色，“你自己倒是说说，你在临丹做了些什么？若不是我得了枫红雨传讯，快马加鞭赶去，岂还有你命在？”
原本她赶到洛府，见乐小义伤成那副模样，心疼得紧，不愿也不舍得埋怨她什么。
可乐小义自己不长眼，偏要提起这个话题。
一旦开了头，姬玉泫便越说越生气：“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这会儿倒是倒打一耙，怪在我身上来了？你眼里有天下大义，就算你舍生取义能名垂青史，可你那时想过我的感受吗？”
分明只要把东西交出去就能保命，可乐小义偏倔着一根筋，无论如何不肯妥协。
对方可是溯源境的大能，见乐小义修为低微，因此大意轻敌，没出全力，否则乐小义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乐小义理亏，被训得不敢吭声，头埋得越来越低。
姬玉泫话到一半，忽然不再说了。
乐小义偷偷抬头打量她，便见姬玉泫眼神闪烁，沉声：“有人。”
哪有人？
乐小义顺着她的目光瞧去，片刻未察觉异样。
数息过后，才听见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没等乐小义询问，姬玉泫已迅速摸出两枚千面——幻千世界特有，可易容掩盖身份的法器。
她自己戴上其中一枚，并将另一枚扣到乐小义脸上。
·
“消息已经递出去一个时辰，不知道支援什么时候来。”
说话之人是个女子，容貌姣好，眉目英气，但眼神颇为冷峻犀利，带着极强的攻击性。
她身侧立着一名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子，身着锦衣，袖口领口绣有暗金色的瑞兽纹样，但气质文弱，与他身旁女子相比，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
他不时左右四顾，神态忧虑畏怯：“如果浮屠宫不派人来，我们该怎么办？”
浮屠宫规矩多，而且非常严格，如果任务完不成，后果不堪设想。
“能怎么办？”英气女子面色不善，“大不了一死罢。”
男人垂下头，不敢反驳。
“来了。”
夜风送来一声压低的提醒，嗓音清冷如霜。
原来两人身后另有一位着雪青衣衫，清清冷冷的女子。
她眉目霜寒，比当夜的月华还要幽寂，但其相貌与气质不相称，总有种淡淡的违和感，显然也做了易容。
浮屠宫的门客在神荒浮屠界内各有身份，职级提升到试炼者，彰显的不仅是个人的天赋，还有他们背后的资源。
天之骄子就只有那么多，各势力间多少都会有些摩擦，少不得有些人心怀鬼胎，可能利用任务机制趁机除掉对手与仇敌，因此任务中隐藏身份已成门客共识。
她身前一男一女也必定不是以真面目示人。
脚步声响起时，来人已至十步之内，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宛如凭空出现，惊得那英气女子和身旁文弱男人同时变了脸色，做出防备的姿态。
清冷女剑修倒是沉得住气，端端站着，仅仅是扶在剑柄上的手稍向下沉了沉。
来人修为显然高出他们许多，若对方真想取他们性命，已到这么近的距离才觉察危险，再来防御，恐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乐小义一眼便瞧见站在后头那名气质如霜的女剑修，观其模样气质，心中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可不就是以前与她兵分两路，带着左表姐回剑神宗的洛青鸢么？
至于另外两个人，英气女子身段瞧着有些眼熟，许是在哪儿见过，那文弱男人嘛，完全不认识。
姬玉泫视线自这三人面上淡淡扫过，对各自身份已心中有数。
乐小义看看姬玉泫。
她还闹不清状况，想让姬玉泫出面。
不料，姬玉泫不说话，还往后挪了半步。
看得出是不打算主导局面。
“……”
乐小义清了清嗓子，只好一边掩饰伤后气虚，一边硬着头皮开口：“是你们负责查探此界虚空裂缝？”
“不错。”回答乐小义的正是当先那名英气女子，说完，她又迅速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小十，他叫小六，旁边那位师姐名唤阿洛，敢问二位师姐如何称呼？”
乐小义琢磨着他们的化名是否与自己相识的人对应，同时脑子急转，打算临时捏造一个名字。
然而，没等她想明白，却听身侧之人开口：“我是小一，她叫小零。”
乐小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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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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