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臻下午还要去上课，随便收拾了一下把碗筷放洗碗柜里，就打算出门了。
经过客厅时，陆饮雪正在推着那个装鞋的箱子，往电梯方向走。
他要把这些鞋子放到原主衣帽间专门放鞋子的地方，箱子挺重，原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根本搬不动。
季明臻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伸手弯腰搬起那个箱子。
陆饮雪愣了一下，听到季明臻问：“搬哪？”
“2楼，我的衣帽间。”
陆饮雪说完，见他搬了箱子，转身往电梯走，蹙了下眉。
他居然主动帮他！
是他这个恶毒女配不够恶毒没让他彻底厌恶么！
陆饮雪眼神复杂地看着少年瘦削却毫不费力搬箱子的背影，片刻后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伸手按下楼层。
电梯缓慢往上行驶，快要到的时候，敞亮的轿厢忽然一黑，电梯也像被什么卡了一样，一动不动了。
陆饮雪被吓了一跳，语气惊慌道：“怎么回事，是电梯坏了吗？”
“......”并未得到回答。
陆饮雪也没想那么多，脑子里把各种电梯故障急救知识转了一遍，赶紧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按顺序把把-2、-1，1楼都按了一遍。
好在电梯只是卡在那里，没有下坠的趋势。
他又打开手机的电筒，照亮电梯的空间，先按了紧急求助按钮，又按紧急通话。
他们这里是高档别墅区，只十几秒的时间后，那边就有了响应，询问有什么事。
陆饮雪冷静地把他们这里的情况说了，对方问明了他们这里的位置、被困人数和电梯运行状态等信息，安抚他们不要惊慌，他们立刻派人来救援。
这是家里的电梯，楼层也不高，没那么危险，而且他们家大门是人脸识别加密码的，里面并未反锁，救援人员输入密码就能进来，应该很快就能被救出来，陆饮雪倒没太惊慌。
只是，他发现从电梯出故障到他求救完成，这么长一段时间季明臻丝毫没动静。
陆饮雪心里一咯噔，反派不会想趁着这机会想噶了他吧。
他赶紧举着手机，向身后方向照去，倒没想象中季明臻背后灵一样站在他后面，用他那双黑沉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的情况。
不过陆饮雪还是呆了一下。
只见季明臻蜷缩在墙角，把头埋在臂弯里，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魂灵，脆弱又无助。
咦？！
难道季明臻怕黑？
不对啊，怕黑之人第一个反应不应该赶紧拿出手机打开照明模式，而不是这样可怜巴巴地缩在墙角当蘑菇。
“你......怎么了？”陆饮雪试探性地问。
季明臻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没理他。
不过这难不倒陆饮雪，他迅速让系统帮忙检索了一下小说里相关的内容，很快找到了原因。
原来季明臻8岁那年，被同学霸凌，关在学校器材室旁边一个密闭的小黑屋一天一夜。
他妈妈那天刚好上夜班，他们是母子相依为命，从他上一年级开始，他母亲就没再接送他上下学了，要上夜班也是中午多做点饭，等季明臻傍晚回来热着吃。
等他妈妈下夜班，发现他没回家已经是凌晨了，再报警找到人时，天都亮了，当时的季明臻已经脱水昏迷，发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烧，从此对一切封闭的小黑屋有PTSD。
陆饮雪看得都怜爱了，这反派怎么这么惨呐！
我是不是得安慰他一下？
陆饮雪这样想着，走过去，在季明臻面前蹲下来：“小区的保安和维修人员很快过来了，很快能获救的，别怕。”
显然这种干巴巴的话，并没法安抚少年曾经留下过巨大创伤的心灵。
靠得近了，陆饮雪才看到他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已经把头发濡湿了，露出来的皮肤已经不是白那么简单了，还带着点乌青，呼吸很重，整个人都在压抑着发抖。
陆饮雪被他这个状态吓到了，伸手想推他，把他从噩梦似的状态唤醒过来，手刚碰到他，就被他猛然挥开。
“滚开！”
季明臻声音嘶哑，浑身颤抖着，整个人像是溺水了一般，大口喘着气，发出嘶吼：“我不怕你们，滚开！滚！”
陆饮雪的手僵在半空。
他这辈子都很难忘记少年此刻的眼神，像是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恶鬼，眼睛猩红暗沉，像要淌出血泪来。
他双眸完全没有焦距，仔细看还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慌。
显然他这会儿基本已经没有理智了，骨子里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可见8岁那年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多大的心理创伤。
看着眼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少年，陆饮雪知道这时候他要是补上一刀，季明臻黑化值绝对暴涨。
说不定小说中的季明雪，也是某时某刻，和季明臻二人被关在电梯里，看到他这狼狈的样子，毫不犹豫地进行了一番嘲讽，甚至是抓住了他害怕的点，加以放大，导致他黑化了。
可季明臻首先是个人，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其次才是他的任务对象。
他没办法在这个时刻落井下石，甚至连冷眼旁观都做不到。
叹息一声，陆饮雪把手机倒扣在地上，让电筒微弱的光芒照亮这方寸之地，改成跪坐在他面前的姿势。
他柔声安抚道：“对，别怕，谢臻，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别怕。”
谢臻是季明臻原来的名字，跟着他母亲姓。
后面被认回来，才改成了格式统一的季明臻。
季明臻不为所动，他浑身痉挛得厉害，仿佛有什么扼住了他的咽喉，令他呼吸困难，只能大口大口喘气。
他的目光阴森又警惕地看着陆饮雪，仿佛一只伤痕累累的黑暗生物，在努力自卫。
陆饮雪也不气馁，伸出自己的手说：“你看，欺负你的人都像我一样弱，手腕这么细，你一捏就能捏碎。”
季明臻黑如鸦羽的睫毛颤了颤。
随即，他顺着他的话垂眸，目光落在他那只纤细的手腕上。
陆饮雪见他能听得到自己说话了，继续循循善诱：“不要那么快呼吸，跟着我的手，我向上抬，你呼气，我向下压，你呼气。”
说着，他向上抬了一下手：“来，吸气——”
他又向下压：“呼气——”
他被系统改变后的声音脆甜干净，这样子温声细语说话时，像是带着魔力一般。
如此反复十几次后，季明臻仿佛受了蛊惑般，下意识地跟着他手的动作，吸气，呼气。
几分钟后，他急促的呼吸终于慢慢平稳下来，人也不发抖得那么厉害了。
青白的脸上爬上了些许潮红，是急促呼吸过后面部充血的状态。
陆饮雪松了一口气，刚要收回手，季明臻却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陆饮雪这才发现他的手像一块冰一样，凉得可怕。
陆饮雪被冰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被更紧地握住了。
“别......”季明臻喃喃。
陆饮雪只是怔愣了一下，低声说：“我不走。”
说着，他伸出另一只手，包裹住季明臻冰凉的手。
“我会一直陪着你。”
黑暗中，女孩一遍又一遍地安抚性地轻拍他的手背，让少年颤抖冰凉的手慢慢平复，甚至有了些许温度。
十五分钟后，救援人员终于赶到了，立刻对他们实施救援。
他们被卡在一楼和二楼之间，先有师傅去楼顶的机房操控，想把电梯降在-2层，但失败了。
好在救援人员用钥匙开了二楼的电梯门后，有一截轿厢是露在外面的，他们又弄开轿厢的门，合力把二人拉了出来。
季明臻在电梯门被打开，有了自然光洒落进来后，状态就慢慢恢复了。
等被拉出来，他只是沉默地垂着眼眸，安静得仿佛空气，几乎看不出来他刚刚那么恐惧过。
“你还好么？”陆饮雪低声问。
“没事，我要去上学了。”
季明臻闷头就往楼梯方向走，陆饮雪想说请一下午假呗，但看他这样子估计是有点不好意思，要找个地方静静，也就不拦他了，只吩咐司机送他去学校。
到了楼下，季明臻身形顿了顿，脚步一转又去了一趟厨房，才出门去上学。
维修人员很快把电梯修好了，陆饮雪旁敲侧击了一下，得出这是故障，并非人为的结论，暗自松一口气。
还好，季夫人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因为他带季明臻回了一次老宅，就弄出这种事情教训他一顿的地步。
另一边，季明臻坐在车上，直到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身上，他混乱恍惚的心神才慢慢好转。
他定定看着车窗外飞快向后掠去的景色，指尖却仿佛还残余着女孩手上柔软温热的触感。
他不明白，那女人为什么会再一次帮他。
明明按照对方恶劣的性格，看到他那丑态，应该落井下石才对。
还有昨天他被冤枉，以及是之前佣人欺负他，她也出了手。
是因为看他可怜吗？
是了……在她心里，他就是那阿猫阿狗，她可以肆意欺辱，却容不得别人动他分毫。
看他可怜，也会偶尔善心大发，给他丢一根肉骨头，让他感恩戴德。
季明臻攥紧了手中粉色的保温杯。
她真以为自己会像一条没人要的流浪狗一样，因为她指缝间漏下来的一点点善意而感动吗？
不可能的。
还有这杯子，明明是她用来侮辱他的东西，他脑残了才会捡回来。
等下下车就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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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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