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一直不看我，也不和我说话？”金一宁问得很直接。
余确被她的话噎住，喉咙里仿佛卡了根刺，不上不下。
她视线垂至地面，尽可能随意地说道：“那你又为什么一直看我？”
总算做到了将喉咙里的刺吐出来。
金一宁今天见惯了余确手足无措的窘迫神态，她还没遇到过像余确这般脸皮薄的人。
以前也没听谁说过余确这么容易害羞啊。
余确越是生涩地强装镇定，她就越觉得好玩。
此时听到余确的反问，并不是她意料之中的反应。她惊讶了一瞬，然后又笑了，很认真地说：“看你好看啊。”
余确的背脊肉眼可见地变僵，恰逢电梯门打开，她大跨步走了出去，再一次生动诠释什么是落荒而逃。
见状，金一宁笑得克制不住：“诶，这不是一楼。”
刚进电梯的路人好心卡着电梯门，也提醒道：“这是三楼。”
金一宁随口一句话便能让余确懵得找不着北。她满心都是逃离，根本没有注意到楼层。这种低级错误无疑将她的慌乱暴露得很彻底。
余确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硬生生止住脚步，忍着尴尬转过身走了回去，没忘记朝陌生人说句谢谢。
她余光一瞥，金一宁眼角眉梢仍挂着笑意，她连忙收回视线。
余确冷静下来后，回想金一宁今天的种种言语，估计都是因为无聊，特意逗她玩吧。
而她偏偏经不起逗，连保持镇定都做不到。
毕竟以前也没人会这样对她说话。
余确懊恼地咬了下唇，走路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金一宁小跑几步，跟在她旁边，“去南门对面吃面？”她嗯了声作为回应。
江大南门对面是一整条美食街，平时生意火爆，找个座都不容易。假期学生们出去玩了，这条街变得冷清许多。
她们的小区在美食街背后不远处，没走几分钟便到了目的地。余确挑了张靠边的空桌坐下，金一宁坐到她正对面，打开手机扫桌上的二维码，“你吃什么，我请你。”
请客也是人情，余确摇头说不用。金一宁态度却很坚决，笑道：“好室友，给我一个请你的机会呗？”
她的眼尾含笑，嗓音清甜，放缓了语速后，仿佛自带撒娇的意味。
趁着余确怔愣，金一宁果断替她拍板：“吃燃面吗？”
余确愣愣点头。
“大份，特辣，香菜葱花都要？”
余确这才回过神，轻声纠正：“小份，微辣就好。”
“我还以为你会说随便呢。”金一宁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余确不去细究金一宁的话有没有深意，她状若未闻地拿过桌角的纸巾盒，抽出一张，慢慢擦拭桌面。
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她做出来也显得细致且认真。
金一宁没有别的举动，只是右手托腮，从正面打量着余确。
余确眼角弧度柔和，睫毛柔软弯曲，鼻尖圆润，唇形丰满。明明是一张很温柔的脸，但因为总是面无表情，眼神微冷，才给人以距离感。
被她盯得久了，余确眼中的冷意被迫融化，显出几分呆愣来，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将余确的不自在尽收眼底，金一宁暗笑，这位表面生人勿近的好同学，原来私底下这么软萌，又别扭又可爱。
还真让任珈说准了，她竟然有一点点欺负余确了。
她很好奇，余确会不会像解压小玩具那样，任她搓圆捏扁，随意摆布。
金一宁的视线犹如无形的绳索，余确想要躲避，反而被捆缚其中。
她干脆抬起头，与金一宁目光相撞，大着胆子问：“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换做平时，她绝不会向任何人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金一宁都能问她是不是讨厌她，那余确自然也可以这么问。
只不过她还是没忍住攥紧了桌子下面的手。
“你怎么会这么想？”金一宁放下托腮的手，上半身微微前倾，直视余确清浅的双眼，笑道，“我都说了，是看你好看。”
余确：……
金一宁的眼中闪烁着明亮的火焰，仿佛无比真诚。余确略显慌张地挪开眼，视线胡乱落到息着屏的手机上。
不管金一宁说得再认真，余确都不信她这番胡话。
她的外表就没变过，以前也不是没和金一宁打过照面，那时怎么不见金一宁如此冒犯地盯着她看？
但不信归不信，余确却控制不住体内烧起来的情绪。
她的脸一定又红了。
金一宁肯定在暗自笑话她。
余确想不通，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她了吗？她非要这样故意招惹。
还是说，金一宁对谁都这样说话？
无所顾忌，大胆热烈，没有边界感。
按理来说她应该很讨厌这样的人，但一对上金一宁的笑眼，她就什么不好的情绪都生不出来了。
金一宁没再继续说话，神情坦然极了，徒留余确独自在心中天人交战。终于，她们的面条被端上了桌。余确短暂地获得了解放。
她正准备伸手拿筷子，金一宁却抽出一双，主动递到她眼前，下巴微微抬起，“给你。”
金一宁的手指纤长，指甲干净圆润，余确看了一眼，小心翼翼接过筷子，保持着距离，避免与她的手相触。
金一宁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余确没有在意。
面条松散红亮，香气扑鼻，余确低头夹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嚼着。
“你的手也挺好看。”
隔了小会儿，金一宁突然出声，余确闻言差点呛住。
幸好，有过先前几次的经验，她已经能够做到相对自如地应对金一宁的胡话。她镇静地端起手边的紫菜汤，浅浅喝了一口。
“你想吃牛肉吗，可以从我这挑一块，我还没开吃。”金一宁又道。
她点的是牛肉面，店家分量给的很足，碗中好几大块鲜嫩软烂的牛肉。
“谢谢。不用。”对余确而言，吃同一碗中的食物是比较亲密的行为。
而她和金一宁的关系显然没有近到这个地步。
余确认真咀嚼着面条，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金一宁身上的那些绯闻。连她这个不主动关心同学八卦的人，都知道有不少男生追过金一宁。
至于金一宁的态度……
余确打住思维的发散，又尝了口小碗中的紫菜汤。
“金一宁！”店内响起一道热情的男声。
余确夹面条的手一顿，刚夹起来的几根面条又滑落下去。她没有抬头，而是接着吃自己的。
金一宁还没回应，男生主动凑了过来，“好巧啊，这个点你也在这吃面？”
他说了好一会儿，金一宁也没有接话。
他以为她在走神，刚要重复一遍，她却突然道：“这就算很巧了吗？”
她这话说得让男生完全摸不着头脑。男生乐呵呵一笑，望向金一宁碗中的面条，转移话题：“我也爱吃牛肉面。”
说完，他在旁边那张桌子坐下，一边点单，一边试图继续搭话。
余确并不在意两人的交流，但是隔得太近，声音钻进她的耳中。
她保持着专注的吃面姿态，突然感到对面的人碰了自己鞋尖一下。
余确以为只是无意的触碰，不料很快，同样的触感再次袭来，这次的力道还更重。
她下意识抬起头，就见金一宁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注视着她道：“我倒觉得我们今天的碰面是真巧。你说是吧，余确？”
余确眉头微拧，不知道金一宁想表达什么。
旁边的男生听到余确的名字，惊愕地向余确望过来。
他虽然和余确不熟，但对这张脸毫不陌生，一下就认了出来。他脱口便是一句“我去”。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余确这才向男生看去，有些迷惑。
男生一看便知道余确不认识自己，尴尬地自我介绍：“我是林翔宇，和你同级同专业。”
余确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埋头继续吃面。
一如既往地高冷，不把旁人当回事，林翔宇心中不爽。
他们学院男生数量不多，他也没少与余确打照面，按理应该很好认。但都入学两年多了，余确竟然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想而知，她对周边的人是多么不关注不上心。也难怪她人缘不好。
学霸又怎样，大学和高中不同，不是只靠成绩就能混得开的。
想到两年前刚开学时，余确忽略了自己的好友请求，直到现在也没添加上，林翔宇心中更加不满，暗暗嘲讽了余确好几句。
金一宁问：“你很惊讶吗？”
林翔宇正在腹诽，疑惑地啊了一声。
“我说，见到我和余确在一起，你很惊讶？”金一宁对这个问题比较感兴趣。
“有点。”
余确平时对谁都冷淡，而且是那种规矩得死板的呆学生。林翔宇自认为对金一宁还算了解，想不通她怎么会和余确这种人玩到一起。
而且余确从来都没搭理过他，怎么又愿意搭理金一宁了？
这两人能有共同语言吗？
见余确像冰块一样坐在那儿，林翔宇一点都不想讨论她，拉出别的话题：“明天的露营你会参加吧？”
金一宁嗯了声，放下筷子，拿了张纸巾擦拭嘴角，冲余确道：“我也吃完了，走吧。”
余确面前的碗早就空了，她点点头，起身拉开椅子走往外走。金一宁跟在她旁边走出店门。
走之前都没有和那个男同学打招呼。
看起来她不是很喜欢他。
余确漫不经心地想着。
“一起回家吗？还是沿着河边走走？”金一宁问道。
余确思绪正纷飞，闻言随口迁就道：“都行。”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她们还要待一块吗？
余确亲近的朋友很少，而且都是在接触了很长时间之后才慢慢熟络的。她和金一宁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今天才认识。
但金一宁非常自来熟，总在她面前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让她很无措。
余确心想，若金一宁再说些乱七八糟的，她一定要明确表现出不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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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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