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快看看这个。”
张柏珩刚一踏出门,手里便被塞进了一个平板。
他瞥了一眼身边人,是一个新招进来的高科技人才,长了两颗特点鲜明的小虎牙。
小虎牙的脸上满是困惑和兴奋,显然是在监控视频中发现了新线索。
他垂下眸,点开视频。画质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见远处有一辆黑车开着车灯停在雨里。不一会儿,车门打开了一条缝。
张柏珩立刻按了暂停,猜到这是许亦纾所说的要下车那会儿,他两指轻滑屏幕,将画面放到最大,轻点屏幕继续播放。
张柏珩眼睛轻眯起来,不错眼珠地盯着车子。只见车里的人一只脚落了地起身,而后车身猛地一晃,一道人影滚落在了车前的地面上。他眉头紧缩,将画面再倒回去,却还是看不清人影是何时出现的。
“还有更清晰的视频吗?”他问。
小虎牙抿起嘴摇了摇头,“公园大门口的摄像头早就坏了,查了那条街前后的路口和公园里部分还能用的监控,都没有拍到死者的身影。”
“但我们很快又扩大范围,翻遍了附近的监控才找到这一小段,慢放了很多遍也看不出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不过,嫌疑人的车辆确实是静止的状态。”
张柏珩眉头皱得很紧,反复地观看这一段视频。旁边几个小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没作声,一时间空气都寂静了下来。
“这是谁?”在又一次看过之后,张柏珩迅速地点了暂停,皱着眉头指着屏幕角落一团黑影问道。
几人被问地一懵,连忙四散而去又查起了监控。
等到张柏珩再一次进入审讯室时,许亦纾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张柏珩与负责记录的同事交换了个眼神,确定许亦纾没有什么异常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许亦纾没有在意他,只是在心里又一次复盘起事情的经过。
上午的变故来得太急,等她勉强恢复理智的时候才想起要报警,然后就被带进了审讯室。
十几个小时里,每个细节都已经被她掰碎了揉烂,她确信没有遗漏。
直到说出口后,如她所想的那般没有人相信,她动摇了。
或许是她笃定不移的记忆早已在反复灼烧中扭曲变形,距离真相“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会不会她真的没有如记忆中那样已经停下了车?
许亦纾呼吸急促,她已经可以想到那个画面——
许亦媛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但受暴雨影响视线受阻,她猛踩刹车的瞬间,许亦媛已经如同断线木偶般撞落在地。
甚至也许当时她就坐在车里,通过挡风玻璃上扭曲的水痕与撞在车窗上的媛媛面面相对。
空调出风口不断滴落的水珠声与许亦纾急促的心跳声相应和,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之际——
“许亦媛手腕上的纹身是怎么回事?”张柏珩码了码桌子上杂乱的照片,挑了一张拿到眼前细细看了看。
“什么?”张柏珩乍一说话把情绪压抑到极点的许亦纾吓了一跳,她茫然地看着他,听不懂他的话。
“纹身!别装傻充愣,1107,什么意思?”张柏珩起身上前几步将手中的照片拍在许亦纾的小桌板上。
许亦纾的睫毛缓而慢地眨了两下,才明白状况。她盯着照片,眼睛骤然瞪大,有些颤抖地将照片举到眼前。
明亮的白炽灯打到照片上,只见里面的赫然是一截苍白的手腕,手腕内侧的位置有四个又像是印章又像是刻字一般的鲜红色的数字——1107。
一段记忆如同闪电一般直击许亦纾的脑海深处。
暴雨之中,许亦媛仰躺在她的身上,抬起手像是要触摸她,却在一瞬间咽了气。
许亦纾握住了那只垂落的手腕,紧紧抱着她埋头痛哭。
而余光中,许亦纾似乎看到了一抹红色浮现在她正握着的妹妹的手腕内侧,鲜红如血。
余光中一闪而过的画面与眼前的照片逐渐重合,许亦纾望着自己的指尖,似乎感受到了那鲜红的数字如血液般的触觉。
“不是。”许亦纾轻轻地开口,“不是纹身。媛媛没有纹身。”
“那是什么?”张柏珩眉头紧皱,双手按在桌板上,上身微低,充满战斗姿态地盯着许亦纾。
许亦纾摇了摇头,“不是生日,不是纪念日,或许是……编码?”
“什么编码?”张柏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死亡编码?”许亦纾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张柏珩从她手中抽回了照片,似是不愿再听她的胡言乱语。
审讯到了瓶颈,似是而非的监控视频也半洗清了许亦纾的嫌疑,张柏珩将许亦纾一个人留在审讯室度过了剩余的时间。
4月8日上午十一点多,许亦纾迈着迟缓的步伐走出了黔江市公安局。走前张柏珩与她互留了联系方式,直到她身影渐行渐远,他才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许亦纾对他的目光已经感受不到了,她的心绪还沉浸在这二十四个小时发生的事情里,喉咙干涩肿痛,眼睛里满是红血丝,走在路上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暴雨已经停了,但天色还是阴沉沉的,好像降雨随时都会再次到来。
路上的行人都步履匆匆地走过,道路上的积水还没有排净,许亦纾不在意地淌过水坑,本就狼狈的着装更是脏的不成样子。
她走了一会,遇到了红灯,没再抬脚,而是缓缓地将身子蹲了下去,将头埋在膝盖上,紧紧地把自己环抱住。
“妈妈,这个阿姨在干嘛?”小男孩稚嫩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女人催促着孩子离开的声音。
等许亦纾抬起头,这波绿灯已经过去了。
她四下望了望前方行人的背影和来往的车流,麻木的神情有了些许松动,仿若被从睡梦中唤醒,重新回到了人世。
她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把脸,按着膝盖使力起身。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再等。
许亦媛的男朋友,那个叫骆元汐的穷小子在黔江大学旁边租了个老破小,即使许亦媛不说,她也查得到。
等许亦纾站到骆元汐家楼下,看着手机上他的个人资料,她深深地吐了口气,有些怯意,但不能后退。她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终于进了单元门。
骆元汐和许亦媛谈恋爱的事情一直被许亦媛藏的很严,许亦纾是最近才知道的。
知道的时候许亦媛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即使是假期里,她也会整日地消失,不回姐姐的消息和电话,偶尔回家的日子里夜晚更是噩梦不断,每日都要服用精神类的药物。
许亦纾深深觉得骆元汐有问题,私下和骆元汐见了一面,这才导致许亦媛生气离家出走。
这是许亦纾和骆元汐的第二次见面,这一次,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许亦纾站在门前,抬起紧攥着的手捶了捶门,“咚咚”两声后,悄无声息。
她等了一会,又急促地敲了两声,还是无声。
她不再顾及,边敲门边撕声喊道:“骆元汐?你在家吗?”
”咚咚……”
“骆元汐?开门!”
大约过去了五六分钟,房内还是没有声音。许亦纾有些撑不住地靠着门坐在了地上。
而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许亦纾立刻有了精神,她爬起身拍了拍衣服,望向楼梯口,出现的却是一个趿拉着拖鞋的老头。
刚提起的精气神又瞬间散去,许亦纾只觉得头晕目眩,像是要大病一场。但老头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你找姓骆那小子?”
许亦纾刚点了点头,便发现老头从兜里掏出了一串钥匙。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峰回路转,她必须抓住机会。许亦纾立刻说:“我是骆元汐的表姐,您是……房东先生吧!”
老头仔细瞧了瞧许亦纾,冲她挥了挥手,“什么房东先生,叫我老钟就行。前两天这小子说女朋友要来住,窗户不好怕会漏雨,我到现在才腾出功夫上来看看。”
"女朋友要来住"的信息让许亦纾心头一紧。
老钟说着,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门应声而开。
“嚯,这屋里可够闷的,什么味儿。”老钟走在前面与许亦纾闲聊。
许亦纾敷衍地应着,目光快速扫视不大的房间。可以看出平时是一个人在住,东西很少,也没有成对的。许亦纾莫名地放松了一下。
而下一秒,熟悉的“砰”一声巨响传来,又有“哗啦”一声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许亦纾吓得心脏一紧。
她立刻跑向卧室,入目是坐倒在地上的老钟。他嘴巴大张,脸上满是惊恐,像是被吓得回不过神。
许亦纾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落在床中央的人影上——
是面色苍白的骆元汐,他闭着双眼仰躺着,一只手搭在左胸口,胸前衣服上大片的血液已经凝固干涸,但身下的血泊依然触目惊心。
血腥味直冲鼻腔,与骆元汐苍白的身体形成强烈的反差,许亦纾扶着墙壁,只觉得天地都在快速旋转,心脏似乎要从喉咙中吐出来。
许亦纾指尖死死扣着掌心,一直被压制着的各种情绪瞬间反噬上来。她用力咬住嘴唇,勉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拨出了那个新存的号码。
“嘟——”一声后,对面极快地接了起来。许亦纾这才放松了咬出血的嘴唇,向那位一直怀疑她,但同时也是唯一能帮助她的警官寻求帮助。
“张警官,骆元汐……也死了。”
电话那头,张柏珩深吸了一口烟,而后保持镇定地开口:“保护好现场,我马上到。”
而后,他又接了一句,“你和陆昀屺是什么关系?”
许亦纾愣在原地,陆昀屺——一个很久没有被人提起过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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