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墙之后,是目光可及的灌木堆。末端枝梢生长杂乱无章。彼此交缠在一起,即使园丁前来修剪也没法将它们分隔开。
阮篱秋踩在已经倒下的灌木上。逃课的学生们在这里踩出了一条路,绿叶掩盖了土地,折了腰的树木依旧顽强活着。
三两步的路程,他的脚步都非常的轻,以防惊动了猫咪们。
良久,他才走出灌木丛,看到那群猫们躲在矮护栏旁,专心致志的吃着面前的食物。
细看之下,才那些食物是火腿肠,被人掰成了等量的好几份。
每只猫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一份粮食。而那人甚至还考虑到有幼猫,每一段都更加短小。
猫咪们对着自己面前的食物大快朵颐,丝毫不知,正有一个无知的人类在靠近他们。
流浪猫最是警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它们吓跑。
因此,离猫咪们越近,阮篱秋的脚步就越轻。心里抱着一丝希望,祈祷着这次能顺利摸到猫咪。
就在他离猫猫们一步之遥时,几只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窝蜂地丢下粮食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阮篱秋悬在空中的手,带动着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片刻,他收回了手。
不知从何时起,阮篱秋便喜欢上了这种毛茸茸的动物。
第一次接触是在亲戚家,软软呼呼的触感仿佛填充了自己空荡荡的内心,一股养猫的念头便浮上心头。
可随后,现实便把他打醒了——母亲对猫毛过敏。
自那以后,他就开始留意身边的流浪猫,每次碰见都会去摸一摸。
然而现实更残酷。
他,阮篱秋,一年内遇见流浪猫的次数是 50 次,成功摸到的次数则为 0。
他像是被猫讨厌了一般,一旦靠近,那些猫一溜烟就窜了,像是看到了脏东西一样。
这一次,依旧延续着过往的厄运。通常情况下,别人都会选择往回走,省的自讨无趣。然而,阮篱秋是谁啊?
掉头回学校?怎么可能。
自讨无趣?他乐意!
于是,他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郗言。
猫咪在他身侧,亲昵地围在他的裤腿。郗言蹲下身,任凭双手被猫咪蹭来蹭去。向来面无表情的他,嘴角竟扬起一丝笑容。
少年展颜一笑,抚平周遭的燥热,如春风般撩拨心弦。猫咪们更加亲近,安静地享受着。
猫是个神奇的动物,它们傲视人类,视自己为主人,却能治愈不少人的心灵。郗言就是被治愈的其中之一。
最初郗言遇到这群流浪猫时,下意识地想躲开,可最终却没躲过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叫声。他转身走进超市,买了几根火腿肠,随意掰了几下扔在地上,赶忙跑开。
他看着流浪猫们吃着几块钱的东西,滋滋有味。心想:至少吃了顿好的。
于是,他转身离去。却在起身的瞬间被一只幼猫拦住去路。那幼猫似乎刚出生没多久,跌跌撞撞的朝着他跑去,讨好般的蹭着他的手。
幼猫的垫子放在他的手上,松软的毛在皮肤上摩擦,柔软的感觉让郗言忘记了他那时并不愿意接触任何活物。
那是只小白猫,不知天高地厚的。或许正因如此,郗言时不时的来到这个小区,喂一喂这几只流浪猫,逐渐成了习惯。
面对这些猫时,却是郗言鲜有外露情绪的时候。
自那件事之后,他不再奢求,不敢妄想,索性不再表达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知道自己始终孤身一人。
于是,将情绪藏于无人可及之处,在支离破碎的现实中艰难前行。他给自己套上壳子,却在水深火热之中逐渐融化。
曾经所有的努力就像是一场笑话,如果不曾遇到猫,他依旧在泥潭里挣扎,越陷越深。
如今终于有了点希望。如果可以实现,他想安于一隅,岁月静好。
远处,阮篱秋将这微小的变化尽收眼底,但他并不知道此时的郗言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人远没有传言中那般孤僻。
远远望去,是一幅静谧的画。可惜背景却是破旧的小区,显得格格不入。
阮篱秋轻拍郗言,在他身旁蹲下,问道:“这些猫是你喂的?”
原本靠近阮篱秋的那一侧,有两只猫咪。它们见自己身边忽然多出一人,便恶狠狠地盯着。片刻,高傲地扭头,跑向郗言另一侧,继续与他亲近。
又被猫嫌弃了,阮篱秋心道。
周遭静悄悄的,偶有树叶沙沙作响,零星几声猫叫。就在阮篱秋以为自己的问话石沉大海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伴着微风的喧嚣传到他耳朵里。
“嗯,是流浪猫,偶尔会喂一点。”他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那只美短是有主人的,老人家记性差,会忘记喂粮,它有时会来蹭吃的。”
头一次听到郗言说这么多字的阮篱秋震惊了。
回想起两人曾经的聊天状况,阮篱秋觉得今天的太阳好像从西边升起。
两人第一次交谈,郗言没说话。
第二次交谈,郗言说了五个字。
第三次,郗言回了个嗯。
第四次,第五次.......
后面通通都是他一个人在说,郗言愣是一句没回。正因如此,阮篱秋一直怀疑郗言到底会不会主动说话。
其实,这也不怪阮篱秋。实在是郗言平时基本不说话,无论是谁同他讲话,这人的回答一律是沉默。这就导致不少人都认为他有语言交流障碍。
当然,部分老师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起初还会提问郗言几次,想让他给大家讲一些新颖的解题思路,可这人却只说了个答案,其他的一个字都不肯。时间久了,老师们也开始不再轻易的点他回答问题了。
毕竟,郗言的语言表达,全靠心情。
试图寻找话题的阮篱秋把目光放在了猫猫身上。于是便说道:“原来如此。那个......可以让我摸一下猫吗?它们好像不太喜欢我。”
闻言,郗言直接一把抓起一只猫的后颈,放在自己的手里抱着。
那是一只小白猫,快一岁了。粉色的垫子踩在郗言的手心,仿佛踩在了他的心上。这只猫最是乖巧亲人,每次来喂食它都比其他猫更加热情。虽说乖巧,但他可没忘这小家伙当初追着自己时的样子呢。
见状,阮篱秋伸手想要抚摸小白猫的头。手刚放上去,便看到这猫奶凶奶凶的眼神。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猫会直接溜走,还好郗言抱着呢。
小白猫忍辱负重地接受着讨厌人类的触摸,半点好脸色都没给,甚至扭头朝着郗言不停的哀叫。
可惜,这是只小猫,它再怎么凶,在人类眼里都是可爱的。
郗言抱着小猫安抚它,阮篱秋蹲在一旁轻轻抚摸。离远看,少年与猫,风停树静。他们背后是七八层的矮楼,楼墙上爬满了爬墙虎。历经岁月摧残的楼房却在此时凸显出它独有的故事感。
此刻,阮篱秋觉得他和郗言之间像是旧友一般。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他能明显的感受到郗言在逐渐接受自己,至少他的拒绝都快变成了某种默许。
抚摸了许久,阮篱秋像是想起了什么,把手从小白猫身上拿开,问道:“那个,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
说的是他“英雄救美”那次。
这一问不要紧,直接问了最不该问的。
郗言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冷漠起来,嘴一撇,微怒道:“不关你事。”
他的秘密有很多,多到自己都不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就在阮篱秋愣神的时候,郗言拍掉身上沾上的猫毛,转身离开。
哦对,还留了一句“早点回去上课”。
阮篱秋后知后觉地想着。
刚缓过神的他掏出手机,上面赫然挂着一条消息。
小叶子:秋哥,你逃课了?快回来,有人检查。
消息显示,20分钟前。
........
不远处,恰好准备翻墙回学校的孙钱正好看到了郗言跟阮篱秋,猴子就站在他的身旁。
孙钱看到郗言抱着猫毫无防备,便对猴子说道:“大哥,要不咱们趁现在再把他打一顿?”
猴子看了眼郗言身侧的人,摇了摇头。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每个月就那几天能任凭咱们欺负。其他的时候咱打不过,更何况那个人也在。”
他一看到那个扬言要挖自己腺体的人,下意识就怂,能躲则躲吧。
“再说了,身体上的压力不行,咱就换一种。反正郗言欠小琪的,早晚得还!”猴子补充道。
他们二人离得远,并没有听到郗言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围在郗言身边的猫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临走前,猴子盯了那几只猫许久许久......而猫咪们毫无察觉地在那里愉快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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