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峤朝洛颜走来:“你说水兰五行不属水,她属什么?”
洛颜本想干干脆脆地告诉柳子峤。但夏小余说过,只要柳子峤发问,一律不要回答,只告诉他一句话就行。
洛颜道:“你跟我去湖边存储旧物的小木屋就知道了。”
于是一行人走出庙观,庙观已在湖边,只要往另一侧走些便可到达。但他们走了许久,才终于见到一间屋舍,柳子峤心切,快走了几步,忽然愣住。
那间屋舍正是郡女观的庙观。
“又来了!”柳子峤的宾客崩溃地坐在地上。
其余人也是不解,想不到这些人说的是真的。并且这当真是他们刚离开不久的庙观——裴若霜的尸体还放在观中。
柳子峤茫然四顾:“咱们这是又绕了回来?”
“自然会绕回来。”夏小余道:“你且睁眼看看,整面湖,除了这一座庙观,还有其他的屋舍么?”
人们一惊,先前没留神,此时放眼一看,整片湖上碧水茫茫,湖边哪里还有半分屋舍。
柳子峤惊呼:“水兰!”便在湖边大跑起来,郡主的弟子更是惊呼“郡主”,那屋子没了,屋子里的郡主又会去哪里。
夏小余趁这时候在洛颜耳边说了几句,洛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夏小余不由分说地按住她的肩膀,把她转向柳子峤的方向。
洛颜便看见,柳子峤因为心急,已经乱了步伐,一脚踏入湖边浅滩都没察觉。
再一看,不是他没察觉,是湖的面积在扩大,原本是空地的地方现在已经被湖水吞没。水浪拍打上来,这湖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让人怀疑那些屋舍都是被湖“吃”掉了。
来不及多问,她立刻飞身过去,抓着柳子峤衣领,将他提到远离湖边的位置。可湖水却像活了一样,穷追不舍,直冲柳子峤而来。
洛颜伸手一抓,手上出现一道水柱形成的鞭子,将湖水截断。散落的水珠打在了柳子峤的纱衣上。
“先回庙观!”灵思道。
洛颜却道:“不能回去了。”
才出来这一会儿功夫,庙观竟然也不见了,整个郡女观只剩下一片湖,再往远处走就是雾气蒙蒙的一片,从雾里跑出来了一群墨绿道袍的弟子,全是柳子峤的宾客。
有人满脸惊恐:“这到底是个什么妖怪?为什么我在屋里待着好好的,忽然就涨了水?”
“我也是!那东西不是只鸡吗?怎么还能控制水呢?它真的不是鸭子假装的吗?还是说除了那只鸡还有其他的东西?”
郡主弟子道:“你当郡女观是妖兽窝吗?引妖兽的阵法那天晚上出事后就撤了。”
众人觉得也有道理,妖兽闯入村庄为祸村民的事常有,闯入庙观屠杀修行弟子的事罕见。这就好比小偷偷东西会把普通人家当成目标,谁会进官府偷盗?
所以才有最开始布置的阵法,不然根本不会有妖兽来。但阵法撤了还不走的,也是离奇。除非是有人不让它走。
众人互相看看,实在想不出,有人便问,哪位猎杀妖兽猎得多,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的?
洛颜记着夏小余的话,如果有人问出“谁猎杀妖兽多”这句话,就把他刚刚教给自己的复述出来。在场众人确实没再有人比洛颜猎杀得多了,但第一次主动在这么多人前说话,洛颜有点害怕,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夏小余便道:“这里!洛河神女猎杀的妖兽可多!”
立刻有嗤笑声传来,洛颜心想,此时不说便没勇气再开口,于是把心一横,赶紧接道:“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这是只蜃鸡。”
“蜃鸡是什么?”郡主弟子问。
无需洛颜回答,柳子峤接过话题:“《淮南子》中道:‘孟冬之月,招摇指亥……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虹藏不见。’原来如此,果然是只蜃雉!”
有宾客不解:“雉入大水怎么就成蜃了呢?请门主给我们讲讲。”
柳子峤缓缓道:“这话是说的立冬物候,立冬后,野鸡一类的大鸟就不多见了,而水边却可以看见外壳与野鸡羽毛颜色纹路相似的大蛤,所以认为雉到立冬后就变成了大蛤。”
“立冬……可现在明明是四月。”
柳子峤想通了一个关节,神情仿佛如梦初醒,连说话声音也大了许多:“四月了,但景兄,你穿的是什么,怀里抱的又是什么?”
这位景兄低头一看,他道袍外是一件同色的毛皮大氅,怀里抱了个暖炉,四月芳菲天,这身打扮要是走在街上,准保会被认成个疯子,但在郡女观竟然不觉得热。
“水始冰,对啊,先前竟然没注意倒,湖面是结冰的!这也太不符合常理!”
柳子峤也道:“湖边潮湿,我不会把水兰的东西放在潮湿处。”
看他们讨论得热烈,洛颜也忍不住加入进来:“还有屋里那些装饰。”
众人这才想起来,谁家好人四月天还熏炭火,铺暖帘?有钱不是这么花的吧?
但这些细节他们之前竟然没注意到,或者潜意识里,他们就觉得,这一切是正常的。
洛颜继续道:“柳道君,你在郡女观住了这么久,请你想想,郡女观里有湖吗?”
众人脊背上瞬间爬上一层冷汗,他们都来过郡女观许多次了,有没有湖,先前竟然从没有人留意过,不该如此,就好像有人钻进了他们脑子里,控制了他们的思维一般。
假若屋舍装扮为假,那屋舍是真是假?屋舍里的人又是真假?进一步讲,整个郡女观是真是假?
来不及细想,湖水却已经暴涨起来,一只彩鸡从湖里现出真形。这鸡有一人多高,双目如炬,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
众人看它身上羽毛,果真与先前在湖边捡到的贝壳颜色一样。只是脖子上的毛秃了一块,有人大叫同伴去看,那同伴是个激灵聪明的,立刻想起来:“是不是洛河神女之前抽那一鞭子?”
那一鞭子抽落了鸡毛,入水化成贝壳。再之前捡到的贝壳,恐怕也是有人伤到了这蜃鸡的真身。只不过没有洛河神女杀伤力大,掉落的只是一两根羽毛,看不大出来。
蜃鸡立刻朝说话这二人望来,那同伴道:“它听见你说它秃,它怒了!”
这声音刺激得蜃鸡怒意更甚,身上的彩色花纹忽然变成了万花筒,令人眩晕。那两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却不见了其他人。二人腰间系了根红色的绳子,像是血丝。回头一看,果然是洛河神女。
洛颜一手拉着他二人,另一手还拉着其他几人。刚才这几人差点儿被卷进湖里,现在落在了平地上,她才松了口气,将血丝收回。
几人立刻聚拢在一起,才发现这是一间待客的厅堂,堂中摆了张饭桌,应该是用餐的地方。
正是洛颜和夏小余不久前才来过的那间厅堂。只不过相比于之前,这间厅堂没有门窗,也就是说没有出入口。不知道怎么进来的,肯定也得想办法才能出去。
有人道:“能不能打破了墙穿出去。”这人想起洛颜之前往蜃鸡身上抽的那一鞭子,便朝她看了一眼。
夏小余“啧”了一声:“不怕被抽死可以来。你也知道,这是个幻境,你使多大力打了幻境,它还会使多大力还给你,不打折。”
另一人又问:“咱们为什么会被拉入环境里,那只鸡这么大本事,又会游泳,又会制造幻境,它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夏小余:“长卿门有你,算是捡到鬼了。蜃鸡,海市蜃楼听说过吗?”
众人恍然大悟,海市蜃楼是虚幻的景象,有言道雉鸡一类的野鸟也会幻术,它们可陆行,可入海。陆地上行走的都是假象,入海后化为贝,才是真身。
洛颜道:“我们看到的影子倒过来的,因为我们自己在幻境中,是倒的。整个郡女观都是蜃鸡造的幻像。湖边的屋舍没了,是它受伤,法力不行,不能化出复杂的东西。最先郡主是在梦里见到的蜃鸡,因为一开始它法力不强,不能在现实化形,但梦本身是虚的。”
说着说着,甚至不用记夏小余之前的提醒,洛颜自己就把一切理顺了。
几个药宗弟子头一次和洛颜这么近,听她分析时条理清晰,口齿清楚,又想起来最开始还是她说出来那妖兽是“蜃鸡”。一个个不由得从心里赞叹道:“洛河神女挺有头脑的嘛。”比传闻中有点有点。
洛颜摸了摸耳朵,刚要张口,却被夏小余拦下:“还是先想个办法出去吧,诸位都是药宗的,对幻境熟悉,应该知道出去的办法吧?”
由于白梅圣手有一阵沉迷做迷香,所以药宗弟子还有个称号叫“卖迷.魂药的”。
几人点点头,一人道:“只要打破幻境中最不符合常理的东西就行。”
这个场景下,最不符合常理的就是桌子下燃烧的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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