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周围人如此之多,周云起不敢再多言,他擦过项锦棠的肩膀后,便回到自己休憩之处。
丫鬟手脚麻利地将项锦棠的衣裳收好,项锦棠则坐在床榻边缘,暗自思忖。看来,周云起并不完全知晓她,就连她擅长针线这等事都不清楚呢。
在他被困于山中的这段漫长时间里,她已然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又到施粥时分,那粥里的米粒稀稀拉拉,少得让人心寒。
项锦棠目光如炬,猛地叫住县令:“这粮食,是被你贪了吧?”县令闻言,脸色骤变,赶忙示意项锦棠小声,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休得胡言!绝无此事。”
见项锦棠满脸疑色,县令便使了个眼色,让她到一旁说话。
待走到寂静无人的路边,县令原形毕露,用力一甩袖子,没了在人前那副大义凛然的姿态。
“项将军,此事盘根错节,劝你莫要多管。”县令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接着道:“不妨告诉你,周云起抽走三万石,我拿了一万石。”
“!”
项锦棠又惊又怒,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贪污。
县令清了清嗓子,咳出一大团浓痰,冷笑道:“哼,告诉你又如何?你没证据。即便告上去,也只是诬告,对你没好处。倒不如加入我们,好处自然有你的份。”
怒气如烈火般直冲天灵盖,项锦棠怒目圆睁,猛地揪住县令的衣领,大声吼道:“你是说那些捐赠的物资、粮食,都被你们贪了?你还算是个人吗?”
项锦棠满腔怒火,狠狠一脚踹在县令的大肚腩上,县令顿时猛地一阵哆嗦。
“你这个混蛋,亏你还是百姓的父母官……”
“不是!我没动捐赠的东西,我只贪朝廷的。”
“朝廷收了那么多税,不贪岂不是傻?那些捐赠的人多不容易,我可没动他们的东西,我这人还不错吧。”
县令竟还有脸为自己辩解。
项锦棠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难道我还要夸你?”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我才不稀罕你说的那些,我来这儿的时候,那个女人说得对,你们这些贪官,都该死。”
“那又如何?你想去朝廷告我?且不说朝廷会不会信你,你觉得我会让你轻易离开洛州?”县令露出阴狠的神色。
项锦棠脚步顿住,俯身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是整个黎阳城射术最精湛的将军。”
话音刚落,她指尖夹着的石子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快、准、狠地击中县令的嘴巴。
刹那间,县令的嘴巴皮开肉绽,牙齿被打碎数颗,鲜血止不住地流淌。
县令痛苦地捂住嘴巴,眼中满是惊恐,再也不敢开口说话。
项锦棠匆忙回到住所后,立刻吩咐众人收拾东西,准备只要道路一通,便马上离开此地。
“啊——”
隔壁周云起的房中不断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项锦棠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哼,让你招惹我,这下清理伤口可有得你受的了,爽了吧。”
又过了两日,天空放晴,道路也畅通了。
项锦棠翻身上马,手中依然紧紧捏着王洛川送的坠子。
望着破败不堪的县城,项锦棠心痛不已,这里的百姓摊上这样的官员,实在是可怜至极。
不过,早在数日前,她就已经以阿曼的名义向洛州捐赠了粮食和钱财等物资。
路上,项锦棠马不停蹄,未曾有片刻停歇,她十分警觉,却也没有等到县令的报复。
途径军营后,她便独自策马直奔宫中。
抵达之后,她稍作整理,便在宫门口静静等候。太监瞧见项锦棠前来,赶忙进去禀报。
此时宫中,小皇帝正在逗趣,他坐在美人背上,周围环绕着美人。
压在地上的美人难受地紧咬牙齿,却不敢吭声。
他的目光专注在一只精巧的斗鸡之上,兴致勃勃地对轮椅上的二王爷说道:“皇兄,你瞧这斗鸡,你说朕的这只厉害,还是你的厉害?”
言语间满是孩童般的好胜。小皇帝边说着,边不自觉地晃起了腿,眼神中透着对自己斗鸡的自信。
那太监见小皇帝没回应自己的禀报,犹豫再三,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遍。
小皇帝顿时面露不耐,呵斥道:“莫要聒噪,能有何事?退下!”
小太监吓得如惊弓之鸟,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离开。项锦棠对此早有预料,因而也不慌乱着急了。
她就静静地站在宫门口等待!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二王爷被侍从推着出了大殿,眼神不经意地瞟向项锦棠,脸上毫无表情。
终于,小皇帝像是突然记起了项锦棠,赶忙传唤她进去。
项锦棠进殿行礼之后,正要详细诉说事情的前因后果,却被小皇帝不耐烦地喊停。
项锦棠缓缓抬眸,目光清冷,不见丝毫笑意。
“请陛下即刻派人彻查此事。”她语气坚定。
小皇帝却满不在乎地翘着二郎腿,手中悠闲地拨弄着一朵小花:“爱卿,你又何必如此较真呢?他们能贪多少?些许小事,莫要惊扰朕。”
“可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呢?那些因没粮食而性命垂危的百姓,难道就该无辜丧命吗?”项锦棠向前一步,眼神坚定,满腔正义。
“朕已说过,休要再提!”小皇帝恼羞成怒,一把折断花根,朝着项锦棠用力扔去。项锦棠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那花儿砸在项锦棠脸上,她不慌不忙地抬手取下花朵,依旧耐心地说道:“陛下,臣所言句句在理,臣以为……”
“你以为个什么?此事那县令说得没错,本就不该你插手。”小皇帝蛮横地打断她。
说完,小皇帝略一思索,又道:“你定是太累了,朕准你休假,好好歇息几个月。”
“几个月?!”项锦棠不禁惊呼出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还没等项锦棠再多说上几句,便被一旁的太监不由分说地拽了出去。
这所谓的休息几个月,不就等同于停了项锦棠的职位嘛。如此一来,项锦棠不用再返回军营,只需安安静静地待在家中就行。
对项锦棠而言,平日里能休息休息确实算是好事,可当下她还有诸多事情亟待处理,此刻压根就不是该休息的时候呀。
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她只觉得脑子乱成一团麻,甚至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思起自己先前的种种行为。
“难道真的是我做得不对?”
“可贪污之人不被查究,反倒要停我的职?这算怎么回事嘛!”
她满心郁闷地吐槽着,不多会儿便回到了项府。
小厮上前推开大门,就瞧见王洛川正端坐在屋子中央,静静地凝视着大门口。
似乎一直等待着她。
王洛川一见项锦棠归来,“咻”地一下站起身来,疾步上前,张开双臂一下子紧紧抱住了项锦棠。
“你终于回来了……”
项锦棠此刻身心俱疲,没有抬手回抱他,只是静静地靠在王洛川怀里,那无尽的疲惫仿佛要将她整个吞噬,只觉好累好累。
王洛川见项锦棠没有回应,心中满是疼惜。
他微微弯腰,手臂穿过项锦棠的膝弯和后背,一个用力,将她整个人公主抱了起来。
项锦棠下意识地搂住了王洛川的脖子,她的头靠在王洛川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那有力的心跳声,莫名地让她心安。
王洛川抱着她,稳步向屋内走去,眼神里只有眼前这个疲惫的人儿。
王洛川小心翼翼地将项锦棠轻放在床边,两人四目相对,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阿曼推开了。
望着床上相拥的两人,阿曼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紧张得舌头都有些打结:“嗯……你们……你们是在……忙吗?”
项锦棠像是被触发了某个机关一般,立刻坐得端端正正,神色间满是正气,仿若刚刚那相拥的画面只是阿曼的幻觉,她的眼神清澈,毫无一丝杂念。
而王洛川则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微微低着头,脸上泛起一丝羞赧之色,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阿曼像只欢快的小鹿般一蹦一跳地走来,手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只留下些许浅浅的痕迹。
她满脸笑意地快步上前,一把挽住项锦棠的胳膊,娇嗔地晃了晃:“小姨,我真的好想你呀。”
“小姨,你知道吗?”阿曼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又八卦的光芒。
“那个叶无霜可算是遭报应啦!我听说呀,她被人狠狠揍了一顿呢。嘿嘿,现在她都没脸来学堂上课啦,肯定是怕被大家看到她那副狼狈样。而且啊,她连官都不敢报,怕丢人,真是太好笑啦!”
阿曼满脸笑意地比划着,然而在不经意间,那尚未愈合的伤口暴露了出来。
项锦棠目光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异常。再看到王洛川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现出几分小得意的神情,她心中便猜出了大概。
阿曼张了张嘴,还想拉着项锦棠继续说些什么,头上那朵娇艳的小花也跟着轻轻晃动,一副急切的模样。
可就在这时,王洛川却轻声喊停。
“阿曼你先回去,你小姨累了,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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