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长街只剩下几盏路灯。昏暗灯光落在还未长出叶子的树杈之上，树枝映成冰冷的白色。
许亦看着手机，正沾沾自喜。
照片画面之中，主角正是任帷和翟愈先。两人亲密地贴在一起，虽然这距离看不清在做什么，但说成接吻也一定可信。
早就猜到这俩人关系不一般……这下果然拍到了关键照片。
真没想到，大影帝任帷也有栽在自己手里的一天。拿着这张照片去跟老板要资源，估计又能拿到不少角色。
“……许亦。”
还没高兴两步，身后便出现不速之客的声音。许亦脚步一顿，回头看去——正是翟愈先。
“是你啊。刚才和影帝卿卿我我够了？”
许亦脸上浮现戏谑的笑，故意问道。
“你……你胡说什么？我们没有你想象的那层关系。”
“是、或不是，又能怎样呢？照片在我手里，变成什么样都是我说了算吧。”
翟愈先沉默几秒。叹了口气，一点一点向许亦靠近。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是沈弋茹么？”
“都说了别提她——”
“曾经的你提到她眼神就会泛光，她作为偶像，对你的意义不一般吧。是因为你的精神支柱做了你最讨厌的事，所以才会让你崩溃至此吗。”
许亦抬起头瞪了一眼翟愈先，拳头悄悄攥紧。
“什么狗屁精神支柱……靠得住的只有我自己。可是那帮瞎了眼的家伙，根本不会选择我。”
“那是因为你的能力不够，你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了吧。在宇泽娱乐一次次拒绝你后，自信也已经被一次次磨灭了，不是吗？”
许亦的身子颤了颤，低下头去。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能力不够？”
“别再自欺欺人了。如果你真的还有自信，又何必去抢别人的镜头，今天又何必故意把架子推下来呢。这些都是你做过的事，不是么？你不想让我参与试镜，不就是觉得我是你的威胁么。”
“你懂什么？我不过是想确保那些机会把握在我的手里。”
“确保机会的方法有很多种，可不正当竞争是最错误的一种。你不是没看到沈弋茹的下场。”
“我才没她那么蠢，偷情的照片都能被拍到。再说了，我只是把他们做的事放到网上，让他们粉丝看看自己追的都是什么人而已。”
许亦的声音弱了下来，眼神不敢再看向自己。
“推架子的事怎么说？你提前损坏架子，趁我过来便推下……是你做的没错吧？这就是不正当竞争。”
“是我做的。可你又能怎么处置我呢？角色被我拿到后，你也只能低我一头。”
“……你变得好奇怪。这种事竟也觉得理所当然。”
翟愈先终于还是亲耳听到他承认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助理，一切都变得很陌生。
“翟哥，我只是在资源和机会面前，做了正确的选择。”
冰冷的话语在脑海里萦绕。
资源、利益、机会。不论是于青至，还是沈弋茹，亦或是现在的许亦……都无法逃开这样的怪圈。
或许任帷说的也不全对。**有时又像魔咒，让人失去理智、不再像从前。
他看着许亦，继续说下去：
“你说你讨厌关系户，可你现在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用爆料照片所换来的资源和重用，又能维持多久？”
“许亦……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想当演员。可你真的走错路了。”
翟愈先的声音变得愈发颤抖。他试图再把这个悬崖边的人劝回来。
“还轮不到你来评价我。”
可依旧被推开。
“你……那郑月呢？她明明是个很好的经纪人。只是手下艺人太多，便忽视了一些问题，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纵容他们做那些事吧？”
“谁叫她疏忽呢？她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疏忽而不是纵容呢。没有证据，你什么都做不了。话语权依旧在我这。”
许亦嘴角虽是上扬，可额头上的密汗暴露了他的内心。
“许亦，这些难道就不是不正当竞争么。现在郑月被逼着离职，都是拜你所赐。你不该跟她道歉吗。”
许亦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咧开嘴，继续说道：
“道歉……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她又给了我什么好处？”
他晃了晃手机，继续说道：
“不论如何，这张照片只要一发，你的角色拿不到，任帷也根本混不了多久。最后的赢家，依旧是我。好好享受最后一晚上的清闲吧。”
翟愈先看着不知悔改的许亦，感到失望。
他拿出手机，屏幕正停留在录音界面。他按下暂停键。
“我已经把所有对话都录下来了。许亦，是你输了。”
许亦瞪大眼睛，凑上前去，看着翟愈先的手机界面愣了几秒。
他回想刚才的对话，愈回想就愈发呆滞。
——在刚才的对话，许亦间接或直接地承认了一切。如果录音被发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反应过来，伸手想要一把夺过面前的手机。而翟愈先像是猜到一般，躲了过去。
“……你干嘛、干嘛录这些？删了吧，好不好？”
与刚才的他截然相反，许亦没了嚣张的气焰。他不停伸手想要拿到手机，呼吸变得急促。
“只要你想到办法在公众平台上帮郑月澄清，并向她道歉，我就不会发出去。
翟愈先深呼吸，平静地说了一句。
许亦僵在原地。他无神地盯着面前的翟愈先——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心里留了个愚蠢印象的翟愈先会想到这招。
“好……好，你先删掉，我一定帮你发……”
“这段录音可以替你澄清郑月，可以让你刚刚拍到的照片作废，更可以让你混不下去。主动权在谁，你想清楚。”
一向心软犹豫的翟愈先，这一次竟这样果决。许亦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冰冷。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发，求求你。”
许亦抓住翟愈先的胳膊，喃喃道。
他好不容易当上演员，好不容易拿到的资源。他不能就这样失去一切。
他已经压抑了这么久……他不愿意回到助理的生活，更不愿成为网络的众矢之地。
“明天中午前，如果我没看到澄清，你会有怎样的未来……我不能保证。”
翟愈先甩开胳膊上的手，下了最后的通牒，迈着步子离开。
可依旧浑浑噩噩，脑袋里一团乱麻。
尽管郑月被离职的问题有了解决办法，但心情依旧沉重。
蓝月让寒夜更显冰冷，没有太阳的夜晚，被刺骨的凉风占据主导。
翟愈先搓了搓手，想起专访结束后的那天……只是这次没人再帮他添衣。
不远处，高个子矗立在路灯之下，抱着胸看完了整场好戏。
“明明可以斩草除根，却非要留给他机会。”
“原来的他明明不是这样。等他道完歉，再和他好好聊聊，说不定一切还有改变的可能。”
翟愈先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还愣在原地的许亦。
“你果然是个笨蛋。”
“是啊……是吧。我只是不能理解，同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他的负面情绪早就积攒很久了吧？有的时候，只是缺了一个导火索罢了。再说了，你真的了解他么。”
“我？我……”
这个问题，翟愈先好像还是答不上来。
虽然是公司的助理，但也不是自己的个人助理，并且经常性的玩忽职守。每次看到他，他基本上都在吃瓜。
或许他的目的都有迹可循……可还是想象不到，他会变得如此偏激。
“不过，他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你又怎么知道他会拍我们的照片呢？”
“拍照片这种事，可是惯犯了吧？他的资源不就是靠这些照片拿来的么。至于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这，是因为架子倒下、我约你晚上过来的时候，刻意说得大声了一点。”
翟愈先抬眼看了看他，又垂下眸子。任帷……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心思要多。
“这样的话，郑月大概率也不会被离职了。谢谢你，你帮了我很多。”
任帷听到这话，偏头打量了自己。他轻笑两声，眉眼跟着弯下，露出梨涡——像第一次见面一样。
他脱下外套，递过来。见面前人想要拒绝，又二话不说直接披到他的身上。
翟愈先见状，也不好再推辞。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还残留着任帷的香气。
心里再次涌上不可名状的感觉。
“那次你对我说……说我什么都不告诉你。我考虑了很久，不过很抱歉，我还是不能说。或许等到一切都被解决后，如果你还想了解，我会跟你聊聊。”
听到这，翟愈先愣了一下，看着旁边藏着秘密的家伙。
那人也看着自己。这一次的对视，翟愈先没有再躲开。
任帷像一个宝盒……好不容易被发掘出来后，近看却依旧上着锁。
“我愿意听，我也愿意尽我所能帮你。”
可既然是锁，就一定有打开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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