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愈先最近很苦恼。
自从那次被逮住偷看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被导演针对了。
在绑架徐客炎孩子的那场戏里，当翟愈先还没跑到孩子面前时，被卡了。
“你跑过去的表情怎么这么不自然？”
第三场，刚起身要跑过去时，被卡了。
“你起身起慢了吧？”
第四场，正准备起身时，被卡了。
“你起身起早了吧？”
第n场，还没开始动弹，又被卡了。
“你、你那个那个……坐着的姿势怎么也不标准？你到底学没学过表演啊？”
“学过……”
“就这样也好意思说学过？连那个小孩演员都不如！抓紧滚下去坐着看看别人怎么演吧！”
肩膀还被猝不及防地拥了一下，让翟愈先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整个片场变得安静，让翟愈先有点尴尬，又有点怀疑自己。
自己不一直是本色出演吗？明明演坏蛋是信手拈来的事情，怎么突然演不好了。
……到底是自己能力不行还是这家伙在公报私仇。
算了，还是再琢磨琢磨戏吧。
大个子灰溜溜地到下面朝着空位走去。导演招呼着女主角和于青至，打算提前拍他们两个的对手戏。
“你惹到导演了？”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女主角，经过自己时，竟开口问了一句。
翟愈先抬眼看了看——她虽然在和自己搭话，但眼睛并没有看向自己。
“不知道……”
“你被针对了。小心点吧。”
留下一句忠告，女主角便过去准备拍摄了。
翟愈先叹了口气。
这意思，至少不是自己业务水平出了问题，是好事……吧？
他坐到空位上，拿出自己的剧本，掏出兜里的笔，继续边想边写边画。
圈点的批注都快比剧本字还多了……可是还没来得及演，就总是被卡掉。
“写这么多啊。”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翟愈先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笔扔出去。定睛一看，才发现任帷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旁边，正观摩着自己的剧本。
下意识地把剧本往怀里一揣，又做贼心虚似的说了句：
“没……”
明明是个小喽啰还写这么多字……在大影帝面前肯定很可笑吧。
毕竟自己当年跑龙套的时候，也因为这被笑话过。
情绪有些敏感的他，习惯发掘出角色的情感再写到纸上，以便于顺着练习时提示自己该怎么演。
对他来说，只有换位思考才能猜到到角色的心情与可能的举动，哪怕是小角色。
“action！”
开拍的指令让两人都回了回神。任帷回头继续看着摄像机里的画面，翟愈先则是坐在一旁，看着二人对戏。
这一场戏，女警官叶琴察觉到徐客炎不对劲而去套话，徐客炎则是抱着算计的心想要找机会杀掉叶琴。
两个角色都心怀鬼胎，所以对于微表情的表演要求还是蛮高的。
“徐sir……好久不见你儿子了，他最近怎么都不来警局了？”
女主角很快便进入了状态，随意地坐在转椅上查看桌上的纸张文件，微笑着问道。
但手里握着文件的食指，分明在一下一下地点着，暴露出紧张。
“呵呵……他这么小，来这边太闹了嘛。诶对了叶琴，最近案子进展怎么样了？需、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看到于青至，翟愈先还是有点出戏的。
一个是因为台词卡壳，一个是这个造型……像个大学生。怎么有这么年轻的爸爸呀。
见话题被陡然一转，叶琴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后故作轻松地笑着，眼睛却依然没看徐客炎。
“案子啊——没事，进展还算顺利呢。”
她咬了咬嘴唇，想着该怎么再回到套话的话题。
“叶琴，呃……要是……”
于青至脸色有些发青，动作僵在原地，僵了半天。
他忘词了。
全场人的眼神流转在于青至和导演之间。
“要是你想他的话，我请你到我们家来也可以。”
只有翟愈先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只是声音太小，大概没人听见。
“呃、卡——”
导演这才尴尬地喊了一句。
“咳咳，再来一遍哈，调整好状态。青至，再背背词。”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却让翟愈先有点恼火。
真是双标怪……算了算了，毕竟是小情人。
“你知道词？”
旁边任帷不知何时再次看向自己，又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你、你听见了……”
只是下意识跟了一句，居然让人听见了？
社死……又是天大的社死。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一下吧。
“我试戏的时候背过的。”
“看样子你对这个角色蛮有研究的。”
“呃、就稍微懂一点点……我、我没有想抢角色的意思，对不起。”
别看翟愈先长得坏，他打心底还是个老实的憨货。他不敢耍什么小聪明，也怕别人误会自己耍小聪明。
“但是你想演，不是么。”
任帷依然直视着自己。
翟愈先抬眼便撞上那深邃的眼睛——那像是已看穿自己，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眼睛。
他……想演。他当然想演。
虽然自己是反派专业户，但是他喜欢这样复杂一些的角色。甚至，他更想演一些正派角色，去逆转自己的口碑。
可哪来那么多选择的权利，大多数时，他只能妥协。
“我……没有。”
他分明不敢再看那双眼睛。
任帷也没做声。起身穿好衣服，便要离开座位。
“你应该直视自己的**……不然，机会只能失之交臂。”
这是他离开前轻飘飘留下的话。
“大哥！你在这啊！轮到你拍了没？”
翟愈先还没来得及回想，思绪就被段瑜的嗓门拉过去了。
只见那人风风火火便直接跑到自己身边，呲着白牙问了一句。
“轮到了……结果导演一直不满意。”
“嗬！什么导演，敢卡我翟哥的戏。”
翟愈先苦笑两声，只是托着腮继续看还在对戏的那俩人。
结果好巧不巧的，于青至又站在那不动了，一脸慌张，又求助地看向导演。
“什么鬼？这人忘词了啊。”
段瑜则是看着乐子，嘿嘿偷笑两声。
导演只好又无奈地喊了卡，并让于青至下去调整调整状态，再重新背一背词。
“我当时一看这人就觉得他会忘词，拍剧照的时候连警服都不会穿。”
段瑜像是打开了吐槽的脉门，开始喋喋不休。
可是于青至已经在往这边走了。
“咳咳，他过来了……”
“而且你看他上来就巴结影帝，一看就不像个能好好演戏的。”
“咳咳！”
“真丢人，要我的话，我甚至还能多添上两句台词……”
“咳咳！咳咳咳！”
“翟哥你嗓子里有痰啊？我去给你接点水不？”
这人是一点暗示也听不懂啊！
他刚想招呼着段瑜快去，离开这里，但已经晚了。于青至就站在他后面，脸色很难看。
“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
于青至的声音钻进两人耳朵。他说话也不客气，嘲讽的表情显露无遗。
段瑜一点一点地转过头去，傻在原地。
“就凭你也有资格在背后议论我么？你算什么东西？”
“我好像在很多片场都见过你……怎么天天在这当喽啰啊？”
“连角色都拿不到，还有资格在这说我？杂种一个。”
这一句句不间断的输出，让翟愈先怕段瑜作出什么冲动的反应，便提前伸手想拦住段瑜。
……结果段瑜压根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硬往后缩了缩脑袋。
可翟愈先这个动作却点起于青至的怒火，他突然把茅头指向自己。
“还有你……你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家伙而已。”
“明明是同期，我的粉丝比你多了一个倍，你不觉得丢人吗？”
“没想到演的不怎么样，心也跟脸一样坏，还喜欢当跳梁小丑。”
段瑜听到这话，悄悄扭头看了一眼没动作的翟愈先。
“哥，他骂你。”
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没事……先离开这吧。”
这样的负面议论，翟愈先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不知道是因为忘词太尴尬，还是被议论太羞耻，于青至今天像被踩着尾巴了一样，比原来说的话更多更难听。
翟愈先只希望双方先冷静冷静，免得再惹出什么是非。
可于青至却不这么想。
他一把扯过翟愈先，继续瞪着他那大眼睛，摆着假笑，压低了声音直视着有点凶的眼睛，说道：
“你别以为你看到那些，就等于有了我的把柄。”
“偷窥这种事你都敢做？像条狗一样素质卑劣。不会没人教育过你吧？”
“奥～怪不得同期这么久都没见过你家人……原来你也是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啊。”
听到这话，翟愈先脑子里的弦终于断了。
扯住的衣服被松开，他却挪不动脚。
“你说……什么？”
翟愈先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直视着于青至那张清秀的脸，浑身上下却有种充血的感觉。
“我说你、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狗东西。”
啪——
不轻不重的一巴掌，利落地落到于青至的脸上。
结果于青至往后倒退几步，又摔倒在地上，捂住脸，摆出委屈的表情，求助地看向周围。
“你怎么突然打我？”
于青至哭腔都快出来了，眼泪却一点没有。
其实作为甩巴掌的一方，翟愈先眼眶反而红的比于青至还快……一个是因为翟愈先泪腺太发达，再一个是因为于青至演技太差，憋不出眼泪。
翟愈先大口呼吸着，眼睁睁地看着周围人围上来，包括导演。
“怎么了宝……咳青至？”
“他一开始嘲笑我忘台词……可我只是太忙了没时间，只能搪塞两句，结果他竟然直接打我！”
所有人都一脸鄙夷地看着翟愈先，还用手捂着嘴小声议论着什么。
只有段瑜傻呆呆地愣住——
啊？这人怎么胡说？
翟愈先也在后悔——
他后悔刚才打的力度太小了，还能让这家伙有嘴说话。
“翟愈先！我看你是疯了？还敢打人？你也干脆别演了，滚回去吧！”
导演恶狠狠地吼了一嗓子，翟愈先听到“别演了”仨字，才垂了垂眸。
他看着几人簇拥着于青至坐到一边，终于渐渐意识到事情不太妙——他好像突然丢了个角色。
让他诧异的是，于青至也盯住自己……可脸上分明挂着得意的笑。
……他怎么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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