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适吗?”周晏清捧着她的头发问。声音和水蒸气一起漂浮。
陆子荫点点头,声音细若蚊呐。
陆子荫身材很匀称,说得上有些瘦。她很少运动,皮肤白皙,有些平时跑步锻炼出的肌肉,但并不多。她的头发很柔顺,像瀑布。
周晏清心里有些痒痒的,但她只当是尴尬。
至于陆子荫,则完全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从容。毕竟哪怕隔着毛巾,周晏清的手指也时不时就会碰到她的身体,让她微微颤抖。洗头发时周晏清纤长的手指穿过瀑布,轻轻滑过她的耳廓,让她心脏乱跳。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次简单到乏善可陈的洗澡。但陆子荫重新躺回床上时,感觉已经掉了一层皮。
“脸怎么这么红?”周晏清问。
“泡晕了。”陆子荫马上就准备好了回答。
周晏清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坐在陆子荫旁边,把手机掏出来回消息。
宋安秋:干嘛去了,消息也不回?
周晏清:在陪我妹。
宋安秋:死妹控。
周晏清:?
周晏清眼角抽了抽,看了一眼旁边的陆子荫。后者抱着手机,时不时偷偷看她。
周晏清:找我有事?
宋安秋:没,只是看群里你没动静,关心你一下。
周晏清:哪个群?
宋安秋:羽协啊,沈老板发红包你都不抢?
周晏清顿了一下,切出去,找到羽协的群,里面抢红包抢得不亦乐乎。
周晏清往上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没有被抢光的红包,是沈叙发的。打开一看,手气王。金额还不小。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周晏清心里感慨。
宋安秋:手气王接着发接着发!
起哄倒是起劲。
周晏清心里白了她一眼,包了个红包发出去,便切出群聊。
她心里一动,打开在好友列表里找到陆子荫。
然后,在陆子荫的手机里,那只被她置顶的一直沉默的白色小狗,给她发了一个红包,写着“新年快乐”。
陆子荫抬起头,周晏清朝她眨了眨眼睛:“新年快乐。”
“还没到新年呢。”陆子荫说。
周艳清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几分钟。”
电视声音被开得很大,里面正在表演歌舞节目。水袖翻飞。
让陆子荫想到浔南街斑驳的光影,被船桨搅碎的时间。
“收下吧,没多少钱。”周晏清说,“就当只是我的心意。”
“什么心意?”
陆子荫问了一个无厘头的问题,甚至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自己都这么觉得。
“呃,祝你新年快乐的心意?”
陆子荫知道,她只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谢谢。”
她领了红包,有整有零,毫无设计的数字。
她抱着手机沉默了片刻,又点开红包发送界面,给周晏清发了一个过去,也写着“新年快乐”。
周晏清一愣,挑了下眉毛:“这也是你的一片心意?”
陆子荫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说:“嗯。”
"事先说好,不能比我多。"周晏清莫名地在意长幼顺序。
“不会。”陆子荫牵起嘴角笑了下,“我没多少零花钱。”
红包不大,只有52。
“怎么不是520?”周晏清开玩笑地说。
“都、都说了我没那么多钱。”
在小数点后,有两个小小的零。无足轻重,也代表不了什么。
周晏清也许是说了一声“谢谢”,但她的声音被窗外升起的烟花炸响的声音遮住了。
半个窗户里装满了燃烧的流火和光焰。
电视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倒计时。主持人站在舞台上,身边载歌载舞。
陆子荫突然想到什么,眼神躲闪十几下,才攥紧了床单,说:“晏、晏清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周晏清心情莫名很好,拉大了音量,“大声点!”
病房的隔音意外的差,窗外烟花爆竹响声如震。
“那、那天晚上,那个男生……”
一根手指突然竖在了陆子荫唇边。
今晚最大的烟花突然爆开,吞噬了整个天空。
电视机里一片歌舞升平,陆子荫却只能听到自己焦躁的心跳声。
新的一年又翻篇了吗?
陆子荫好不容易捅到嘴边的问题又滑进了肚子里。
周晏清笑起来:“新年快乐。”
等她放下手,陆子荫才回过神,木讷地点了点头。
“新年……快乐。”
/
在那之后,陆子荫还是没有问出那个问题。哪怕周晏清追问,她也只是摇摇头,说没什么。
周晏清不解,却没法追究。她只是每天晚上来照看陆子荫,顺便帮她擦身子。再扶着煮熟的陆子荫躺回床上。
如此过了几天,陆子荫还是要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
寒假就要到了。
正好是早高峰,玉德中学外送孩子的家长络绎不绝。车连成线。
“好久没来了,玉德的停车场扩建了吗?”周珩开着车,话里是一段命苦的回忆。
“看上去没有。”周晏清坐在副驾驶,摇下车窗往外面望了望,“和我当时没什么区别。”
“那……”
“我就在这里下吧。”一直坐在后座的陆子荫说。
“这里?”周珩看了一眼校门,离这里还相当远。
陆子荫的伤不算特别重,但现在还是要坐轮椅或者杵拐杖。
“小晏,你送一下子荫。”周珩犹豫后停下车,说,“我去周边转一下,等你送到了我再来接你。”
“嗯,好。”周晏清说着就要推开门。
“不……”
不用。
陆子荫本来想这么说。
但看着两双真诚到灼人的眼睛,她实在找不到一个拒绝的理由。
一声催促的鸣笛强迫陆子荫结束了思考。
“赶紧下车吧。”周晏清钻下车,把后座门打开。她先拿出拐杖,然后把陆子荫扶着出来。
周晏清没看到,在摸到陆子荫的手的时候,陆子荫的耳朵动了动。
周珩的车走远。
“瘦了。”周晏清看着重新穿上校服的陆子荫,上下打量。
“赶、赶紧走吧。”陆子荫被她看得心慌,杵着拐杖往前走。
“诶诶诶你慢点。”周晏清连忙跟上去,“你伤还没好,别走这么快。”
陆子荫恢复得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今天早上他们去医院接她,等考完试,估计还得回去办了出院手续才能离开。
陆子荫已经受够了纯白的天花板和空空荡荡的病房了。
周晏清经常会来看她,但不会一直都在。
想到这里,陆子荫有些自我厌恶,走得更快了。
“你慢点。”
一路上陆子荫都没说话,周晏清也没想到什么话题。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路。
陆子荫以前也很早熟,周晏清倒也没觉得稀奇,只是时不时拦住她,让她走慢点。然后陆子荫往往会走得更快。
就这么纠缠着到了校门。
“我能进去吗?她腿有伤,我送到教室去。”周晏清问门卫。
“不用。”陆子荫先行拒绝,“教室很近,我一会就到了。”
周晏清还想穷追不舍,但陆子荫平静地看着她。
也许只是错觉,但周晏清觉得陆子荫心情不太好。
又或者,只是在生她的气?
虽然很想问为什么,但周晏清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至少现在不是。
她点点头:“你小心,慢一点。”
“知道了。”
陆子荫头也不回地往里走,没走多远,路边就冲出来一个女生和她打招呼。是许映欢。
周晏清站在门口,听不见她们聊了什么。
踮起脚,陆子荫已经消失在拐角处。
“那个?麻烦让一下可以吗?”
比陆子荫稚嫩一些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啊啊,不好意思。”
周晏清退开。
/
“没事了?”许映欢说。这是那晚之后她们第一次再见。
“你觉得?”
“还有事。”许映欢眨眨眼,“外面里面都有。”
陆子荫愣了一下,心虚地把头扭开。
“又被我说中了?”许映欢想用肩撞撞陆子荫,但意识到她还杵着拐杖,便作罢。
“嗯。”陆子荫的声音很轻,稍不留神就会忽略。
许映欢眯起眼睛,本想追问,陈幼辛就闪出来和她们打招呼。
“早上好!”她看到一旁的陆子荫,迟疑后说,“嗨,还好吗?”
陆子荫摇摇头:“没什么大碍。让大家担心了。”
除了考试,陆子荫虽然很少在班级出头露面,但和同学的关系都算得上和睦。得知她出了车祸的时候,班上闹腾了好一阵子。
“没事就好。”陈幼辛笑了笑,“我都没法想象期末考试的第一不是你该是谁。”
陆子荫尴尬地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把手机掏出来:“我好像没加你好友?”
“嗯,好像确实没有。”
扫码。道别。陈幼辛摆摆手离开。
在许映欢怪异的目光中,是陆子荫先招架不住:“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什么时候这么主动加人好友了?”
“有吗?”
“说,你是不是心怀不轨!”
还真是。
“我想问她一些事情。”
这是实话。
“你有什么想问的,不能问我?”许映欢狐疑地看着陆子荫。
“阅读理解,还有作文。”
这不是实话。
陆子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练就了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的能力。
当然,在周晏清面前除外。
这么多天过去,陆子荫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问起那天晚上街边风中的对话,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周晏清也如无事发生般,从未提起。
“好吧,别问我。”许映欢倒是当真了,摆摆手便不问这件事。
陆子荫一瘸一拐地走进考场,坐下。
第一门考试就是语文,卷子发下来后翻过来第一眼看作文,主题是:珍视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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