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黄衣妇人是戚氏当年的陪嫁丫鬟,如今苏府人都称她禾娘子。

这么多年,禾娘子和戚氏也算主仆情深,她因伺候戚氏一直未嫁,也从未对老爷有过念头,戚氏身边最放心的就是她。

戚氏念及禾娘子的忠心,不由更鄙夷起了苏沫和她母亲:“大丫头那性格,估摸着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她娘若不是趁着年轻时有的好样貌遮掩,还能成功使手段把老爷迷昏了去娶她?”

当年那女人和苏家闹得那么不愉快,老爷都顾及旧情愿意给她留个安身之所。可她非但不领情,还硬着气带着女儿苏沫从苏家的庄子出走,若是将女儿养得不好,不仅是打苏家的脸,更是打她自己的脸了。

刚才那会听老嬷嬷说山庄没养成个皮糙肉厚的姑娘出来,戚氏还反而挺高兴。

她开心地说道:“这女娃长的好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不然歪瓜裂枣的,能过得了宫里筛选的那关?总归能救杉儿于水火的,都是好孩子。”

戚氏口中的杉儿便是她与苏文谦的独女,只比苏沫小了七个月的苏家二小姐苏杉儿。

戚氏想起来自家闺女,又皱眉问禾娘子:“杉儿她人呢,今儿早上也不说来问个安,到现在都没个人影,别不是又去香樟书院,寻那县尉家的三郎去了?”

禾娘子唉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女儿这般行事,戚氏的头皮又是一阵发麻,烦闷着道:“早跟她说了,洛京城里的好儿郎多了去了,也不知道是鬼迷了心窍,就一门心思的认准那程三郎了。”

禾娘子安慰戚氏道:“夫人莫虑,总归程家三郎瞧着至少是个品性不错的孩子,您就别太担心了,小姐也快到了要议亲的年纪,让她接触接触年轻儿郎们也不一定是坏处。”

大颜朝对女德管束不似前朝那样严谨,并不禁止未出阁的小娘子和外男见面,且戚氏骨子里本就是个行事泼辣的,不然也不会与苏文谦搞在一起。

戚氏摇头说:“但愿如此,咱们马上离家归京,莫真动了情,估摸又得一番哭闹才肯作罢。”

禾娘子这辈子无儿无女,同戚氏说话时,论起苏杉儿也像自家长辈看孩子,她笑道:“样貌好的见得多了,小姐才不容易被忽悠了去,能得个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如意郎君。”

戚氏没多将程三郎的事放在心上,毕竟目前怎么能彻底打消苏文谦的念头,让苏沫代替杉儿入宫,才最是心头重。

杉儿娇贵,性子一点就着,她那没点老道城府的宝贝女儿若是入了那龙潭虎穴,几天不就得被里面的食肉兽们剥了皮去?

还好还好,苏文谦前妻总算为她们母女两做了点好事,留了个替死鬼。自己也寻了个会疼人的好丈夫,在老爷面前一求情一诉苦一抹泪,便勉强答应了让她先接大女儿回来。

戚氏想起苏文谦那副人到中年都依旧俊秀的样貌,心中甜蜜的紧,最后又嘱咐禾娘子道:“这是老爷好不容易松口同意了的,动作自然不能慢了,免得夜长梦多又变了想法。你明日再亲自去茶岭山庄一趟,顺便带些礼品去。先把那小姑娘安抚好,后头一切都好说。”

禾娘子自然应答下来,“夫人请放心,奴婢定会将此事办好。”

-

次日清早,苏沫在一片鸟鸣声中醒来,她早已习惯一觉后生活场景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并无不适。苏沫抻了抻懒腰,收拾了下屋子又练了会字,然后像往常一样披上棉衣出门。

候鸟南归的时节,也给茶岭山庄增添了许多生气。

大壮哥背着好大一堆柴火刚从山下下来,隔着老远就喊道:“苏妹儿,这是往哪儿去呢?”

苏沫腼腆笑了笑,回他道:“我去趟裘庄主那儿。”

大壮哥也粗憨笑道:“你这是又要找庄主拿新茶吧,今年茶的口感据说品相极佳,贡茶院的官都亲自来了,说要全部上贡给朝廷呢,快去,晚了就没了。”

裘庄主是早年游历江南的富商,最后玩累了选择在茶陵定居下来,这整座山的乡野良田,均是他的私产,裘庄主钱多对佃农们也慷慨,大家都喜欢他。

山庄主人居住的院子建在南侧山坡处,苏沫走了半刻便到了,刚向门房的大爷打了声招呼,就看见了从正堂屋里出来的裘英舟。

“裘伯伯,早。”

晨曦中的女孩子有一双秀气的眉,眉下漆黑漂亮的大眼睛衬着浓密的睫毛,波光一晃间,就像山野间的精灵,娇俏灵动的不可思议。

本皱着眉头揉肩的精壮男人马上就舒畅的笑了起来。

裘英舟刚刚在侧院打完拳,脖子上还挂着晨练汗湿的毛巾,他让苏沫先进堂屋去等他,回内堂换了身干净衣服才进来。

昨日茶岭山庄被苏家人闹得沸沸扬扬,裘英舟自然也有耳闻,只是有些意外,苏沫第二天一早便上门找他来了。

这孩子自小聪慧,做事极有主见,家中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也都是想着自己解决,实在没办法了才会过来求助于自己。

裘英舟认真考虑了一番,对苏沫说起苏文谦也没有什么顾忌。

“你那父亲能在短短数年挤入内廷,可见心机颇深,苏家还是大门大户,里头复杂的事情多了去,虽说不会短你衣食,但女子进了高门便是失了自由,再也不会像乡间一样无拘无束。”

裘英舟完全不觉得同一个不大的女孩子谈这些有何不妥,后面还慎重说道:“苏家回与不回,毕竟都关乎你往后的人生,这次的决定你得自己做,裘伯伯不好过多给意见。”

裘英舟是苏沫认为临州城地界内学问最深的人,虽未正式拜师,但他在苏沫心中足称得上半个师父。

苏沫心里也清楚,裘英舟知道自己特别重视他的建议,才会这样回答她。

当年她与母亲一同被赶出苏家,苏家表面上“大发善心”,是为了苏沫这个血脉,才将她们母女养在郊外的庄子里,赏些吃食,不至于冻死饿死。

但凡被主家休弃的前主子,背地何尝不是遭下人冷眼,百般克扣。

苏沫打记事起就过着这样艰苦的生活。

但颜暮来了,从小养尊处优的小皇帝哪忍得了这样的待遇,他晚上过来冷眼将盘里的干馍头一扔,偏要拉着娘亲去谋出路。

茶岭山庄庄主裘英舟,就是颜暮和她一番纸上“谋算”后,怂恿母亲略施小计,在临州城外找到的靠山。

不愁吃不愁穿,不受人欺负,对于被夫家休弃的母女来说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更别谈平安富足了,但裘英舟因那滴水之恩,真的为他们做到了这般境地。

毫不夸张的说,茶岭山庄护佑了苏沫母女,外加一个经常过来“借住”的颜暮,这么多年的安稳。

但裘英舟接下来又叹了声气,说道:“若下次是你父亲亲自派人来,要带你走,那裘伯伯也当真护不住你了。”

苏沫一路想来,特别愧疚:“这些我都知道,我会好好想清楚的,只是这段时间苏家人不免要经常上门打扰,又要麻烦裘伯伯和大家了。”

裘英舟点点头:“别觉得是给我们添乱,无论何时,你母亲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

苏沫有心事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去安静的地方捕鱼,她回家背了个鱼篓,去了上游的河。

河面波光粼粼,黑天鹅将长长的脖颈埋在自己的翅膀里,晒着午后温暖的太阳。

河下的鱼虾都已进入冬眠期,苏沫卷起衣角,将专门捕鱼的皮套穿上,就提着渔网迈下了河滩。

天际处透亮辽阔,夕阳正缓缓往山下爬。

大半天下来苏沫只收了半篓子鱼,她兴致缺缺地提起鱼篓上了河岸。

远方的树林有两个人站着,似乎在等着她上来。

山庄外出现两个衣衫齐整的陌生男人,不是上山背着镰刀的砍柴人,更不会是外地过来采药的药商。

苏沫瞧着两人很眼生,心中自然有些警惕。

见苏沫迟疑地停下了脚步,那两人这才开口说:“小姑娘问一问路。”

问你丫的路,你俩这紧张兮兮的样子看着像迷路的吗!

苏沫提着篮子磨磨蹭蹭跨上河,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两个男人一惊,果真就跟着追了上来。

多亏颜暮平常喜欢用自己这具身子锻炼,还时常夜跑,到了用武之地的时候这腿跟上了弓弩一样。

苏沫反手将累赘鱼篓一甩,精准砸在了后面追上来的二人身上,很好,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头顶苍郁的林荫遮蔽了仅存的天光,匆忙间她跑进了更远的山林内。

脚下的路泥泞不堪,正是上游河水的支流漫过的土壤。

苏沫一脚深一脚浅地跑着,大脑一边不忘飞速转动。

这两个人明显不是见色起意,她除了半篓子刚捕的新鲜河鱼更没有什么财可以劫,那为什么要盯上她呢……

不会是苏家觉得来软的不行,派人硬抓她回去的吧!

苏沫脚下拖泥带水,速度也没慢多少,很快就把后面的两个人甩远了。

她扶着树干,刚来得及喘上几口气,又听见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扒动灌木丛的声音。不一会儿,那灌木丛里果真出来三四个人。

苏沫无语了。

不会吧,就为了自己这个手无寸铁的丫头,苏家下这么大的手笔?

可他们虽然穿着中原服饰,但打扮起来不伦不类,身形也陌生的很,不像是本地人。

苏沫皱了皱眉,觉得不太对劲。

这颗粗壮的大树严严实实的把自己挡住,隔绝了对面一行人的视线。

他们似乎在讲些什么,起了争执,有几个词说的大声了点。

“不……不行,不通,必须……水路。”

另外一个声音有些低,阔阔咯咯的嘎嘎叭叭的。

听不懂的话,这是哪里的方言?

苏沫这会走也走不掉,恨不得把身体贴在树干上装树皮。

那几个人有一会儿没讲话了,苏沫也不敢动,她重新竖起耳朵,忽然敏锐感觉到身后细微的风声。

不好,被发现了!

到底是小女孩的身子,被身后偷袭的人浸了蒙汗药的布捂住口鼻,她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的最后几秒,苏沫满脑子想的都是:“完了完了,颜暮还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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