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石镜二年三月十八。

太后的寿宴设在碧水山庄,番常在、璞贵人早几天跟着太后一同先去。这几位麻烦不在,似乎宫中的空气都好了许多,我看秋贵人脸色都红润些,屁都少放了许多。

苏贵人说,“她的屁就是被吓出来的!越紧张越要放。”

终于到了剩下的妃嫔出宫的日子,我和苏贵人一辆马车,悠悠晃晃地向碧水山庄驶去,一路春风拂过,可我却不敢往车外看去,怕看到破败的阮府,还有那个全家屠命的菜市场。

像是多少次的噩梦,回到那个鲜血淋漓的清晨,以及我那个匆忙殷红的喜轿。

苏贵人把我的头枕在她的腿上说,“香雾前两天给我塞了本书,从宫外偷偷送来的,我读了一晚上。”

“哟,你竟然还会读书!”我道好奇,“是什么书,我听听看,念了能否考个状元?”

苏贵人说,“忘了书名是什么,反正讲的都是离奇怪诞的生死故事。昨儿看到一个故事,讲的是一对邻居,从小青梅竹马,男子每日苦读诗书,筹备去京城考状元,女子每日绣花务农。可是老天不公,女子突然却一病不起,为了不影响前途似锦的意中人,她便每日敲响屋檐下的铃铛,告诉他在想他。后来女子死了,临终前嘱咐让她的家人日日代替她敲铃,还特地回老家办葬礼,并未让男子知道她离开人世。终于到了进京赶考的那一日,男子怎么也要和女子告别。女子在阴间跪求地狱的判官,给她一日还阳的机会,不然男子一定会错过考期。”

我说,“我猜,这地狱的判官看了命薄本子,看到这男子是治国安邦之才,若是真错了这次中状元的机缘,这国运都变了,老百姓颠沛流离,奔波受苦,岂不荼靡?地狱的判官也怕天地神仙的责怪,所以答应了女子的请求。”

苏贵人勾过我的脖子,问,“姐姐你怎么知道?”

我说,“这故事是小时候康祺写的,我卖给了京城的书贩子,还赚了二两银子。”

“真的!”苏贵人大喜于色,“那后面的故事呢?看到这里偏就没了。”

我卖个关子说,“后来的故事是我续的。”

“是怎样的呢?”

“女子还阳,一路陪男子上路。”

“不是只有一日在人间的时间?”

我说,“是呀,一日期限时间到,黑白无常要来带她走,可她却执迷人间,不愿离去,就变成一个女鬼,陪着男子一路北上,替他赶走路上居心叵测的盗贼。”

苏贵人问,“那男子呢?”

“男子后来考取了状元,娶了宰相的女儿,做了国家的栋梁。”

苏贵人问,“他知道那青梅竹马的女子死了?”

“他不知道。”我说,“他并没有还乡,而是留在京城享受着荣华富贵。”

苏贵人听着生气,摔手说,“哎呀!姐姐你这么写了这个结局!换一个换一个!”

“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故事。”我说,“换什么呢?女子已经死了,状元难不成为了这青梅竹马,还殉情不成?”

苏贵人不高兴,撇着脸,“就没有更好的结局吗?”

我无奈地说,“哪有什么好结局。”

苏贵人闷着脸,偷偷扯我的头发,一路闹去了碧水山庄。

碧水山庄热闹非凡,张灯结彩,原本儒雅清爽的避暑山庄因为太后的寿辰,变得庸俗地像过时的烟花巷。我住的碧涵楼在最远最寂寞的角落,隔着一片洛湖,本来苏贵人安排在另一处,但她却提出要搬去和我同住。

我们乘走西去,看着湖面上掠过的一群白鹤,心中一片怅然,来到碧涵楼,丫鬟们将屋里屋外收拾妥帖,我和苏贵人坐在院子里,看着矮云聊天。

原本的萧条院落,因为苏贵人的姹紫嫣红,而变得活色生香。

苏贵人说,“你说太后真的要一直待在碧水山庄吗?昨儿一个小太监还说,太后估计要在宫中再设个朝廷才好。”

我说,“太后的野心越来越大,现在她唯一的敌人只剩下康祺了。先皇后死了,她借助康祺的母妃而靠近先皇,后来先皇和康祺的母妃都死了,哪有这么顺水推舟的事?”

这是我这两年的猜测。苏贵人说,“你的意思是,这一切权力的更迭,都是太后的手段和心计?”

“随便猜猜,你想,当年这鸭嘴太后,哪里是说得上话的人?”

苏贵人问,“鸭嘴太后?”

“她当年给自己起了个封号,叫雅醉夫人,我背后起的外号,叫鸭嘴夫人。后来康祺跟着我也这么叫,竟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可是那时候她没什么势力,敢怒而不敢言。”

苏贵人说,“如今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甚至她想要更多。你要是能帮皇上,也许太后就没那么难对付了。”

我说,“我一个女人,能帮什么?而且他现在已经是皇上,不是以前那个孩子,有能力把握权力的走向。”

苏贵人说,“算了,不提这事儿了,对你太残忍。只是眼看明天就是太后的寿辰,却没见到白公子的影子,这下太后要气死了。”

我摇头说,“不会,白公子能讨太后欢心,肯定不只是因为面容姣好,肯定还有调教情人的手段,软硬兼施忽近忽远,像操控一只纸鸢。”

苏贵人说,“你也一样,将皇上的心扯来扯去。从前是一种扯法,如今又是另一种扯法。”

有时候真想直接撕了她这张玩世不恭的利嘴。

石镜二年三月二十。

从辰时开始,碧水山庄就渐渐热闹起来,上午京城的诰命夫人都陆续来贺寿,将整个碧水山庄围着水泄不通。春焰打听消息回来说,“听说礼单比去年富足一倍还有余。”

我说,“肯定的,毕竟太后更有权力了,正好给了趋炎附势之辈一个讨好的机会。”

菡萏说,“两位贵人的礼物也早早送去的,听说太后特别满意。”

苏贵人一脸得意地说,“那可是,我什么眼光。”

我故意给她行半礼说,“谢谢妹妹的赏赐。”

苏贵人拉起我说,“姐姐真懂规矩!”

说完就将铜镜拿来,让春焰拿着,她好替我化妆。

我说,“也不知道杨妃今日花了什么妆。”

苏贵人说,“肯定是杂耍的大花脸。”

巳时三刻前去朝云堂。宴席间歌舞升平,杨妃难得端庄,坐在皇后身边一言不发,番常在坐在璞贵人身边,康旦和康辰坐在太后的另一侧,苏贵人眼睛止不住地往那看,只管往嘴里塞菜。

杨妃在席间撒娇的问道,“皇上,为何还没见到你给太后的礼物?”

康祺卖着关子,“在天上,一点点飘来呢。”

未等寿宴结束,众人就等不及,一个个出殿向天上看去,碧空万里,惊喜还未出现。

苏贵人跟着我站在洛湖边的石阶上,也在空中找着踪迹,猜测着,“不会是一道彩虹吧。”

我摇头说,“那要等一阵雨来才好。”

所有人都站在殿前,等待那个神秘的礼物。渐渐看到一只巨大的纸鸢飞在空中,康祺指去对太后说,“太后,您看那只纸鸢怎么样?”

远远看去,是一副公子模样的纸鸢,看是画师似乎技法一般,眉毛眼睛凌乱,一张公子脸画的颓废丧意的模样,耷拉着脑袋,毫无精气神可言。

苏贵人猜测,“不会是璞贵人的手笔吧?”

我说,“那可就恶心了。”

纸鸢越来越近,却像一小团乌云,我在苏贵人耳边悄悄说,“这似乎有些晦气。”

苏贵人说,“皇上怎么会让太后开心呢?可不逮着机会膈应她吗?”

这时,下面一个小太监喊道,“那不是一张人的皮囊吗?”

这话让所有人一惊,那张公子纸鸢此刻却成了一张恐怖的面具,我看得全身发毛,秋贵人一直往后退,苏贵人拉着我地手也往走,太后吓得脸色发白,皇后一声令下,“将这纸鸢拉下来。”

白公子那张身子,被太监牵着,重重地压下来,像苏贵人故事里的鬼魂,在白日下现了形。

那张原本白净的皮囊,这会儿竟脏兮兮地躺在地上。只有康祺的笑声问,“太后,这只纸鸢怎么样?”

太后又恨又难受,却盯着死去的白公子,这张破碎的脸不知生前遭受了怎么样的折磨,康祺说,“听说近几个月太后的宋玉殿有贼人出没,丢失了不少金银古玩,闹得太后深思倦怠、心烦意乱,儿臣都看在眼里,为太后心疼。那一日夜里御花园又喊来抓贼的叫声,却在鲤鱼池丢了踪迹。于是儿臣顺着这些宫中宝物在京中贩卖的线索,找到了这位罪魁祸首,将他依法查办,今日将这皮囊做成纸鸢,送给太后,以后定能安枕长眠,不扰不惊。”

太后气得双眼发红,康祺却坦然一笑,转头对众妃嫔嘱咐,“你们也要体贴太后的心思,知道吗?”

我跟着众人跪下,“臣妾们自当同舟共济,为太后分忧解难。”

康祺得意地笑,向太后告辞,“儿臣那一日病后,还有些不适,这会儿回去睡午觉去了。太后也注意身体,这张臭皮囊,就派人烧了吧。”

说着就嘱咐捷原,“这皮看得恶心,早点烧了吧。”

太后有些不舍,“等等。”

康祺回头问,“太后还有什么吩咐,这皮如果不烧的话,给您做一张大毛,冬天好披在身上?听说这剥皮的师傅好功力,用细长的弯刀一点点剜下来的,废了两天的功夫,再剥得均匀透亮,还没有一点异味,只是身上拷打的伤痕还在,有些美中不足。”

说得我都瘆得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太后听得难受,摆摆手说,“算了还是烧了吧。”然后忍不住,双手扶着栏杆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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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中的头号卤猪肠店
连载中宋樊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