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将这宫中的好吃食搜罗个遍,我们成了三头饭饱喝足的猪,碗里的茶浸到胃里的糕点,整个肚子胀起来。我赶紧起身说,“不吃了,再吃咱们也成猪了!”

璞常在也起身说,“成猪怎么了?我倒替猪鸣不公,做猪可以成妃,搞不好还能成贵妃!”

番常在笑着说,“别的猪不答应,我们都是好猪,她那位却是老奸巨滑的坏猪!”

三位走出寝殿,苏贵人还在低头专心致志地洗猪大肠,像一个壮实的绣娘,拉扯着油腻的线。春焰和晓莺也帮忙一起过凉水,真是慢慢无绝期的惆怅。

至巳时一刻,谢桥楼身边的玉壶就领着御膳房的几个小厮过来收白花花的大肠,捏着鼻子走进翠箔轩,还抱怨说,“你们好歹洒些香露子,这臭气熏天的,哪里像嫔妃的寝宫。”

她叫玉壶,长得也像一只细颈小脸的投壶,一双尖眼利落冷冽,每天早起倒泔水,有时候打瞌睡,竟和泔水摔成一团,故而有外号叫夜壶。

没等苏贵人开口,菡萏先憋不住,“你家主子不吃,不就没这档子事了吗?”

玉壶是个狐假虎威的丫鬟,端着架子一本正经地说,“红烧猪肠是杨妃娘娘最爱的一道菜,而这洗猪大肠又极讲究功夫,不能洗得太糯,也不能留有一丝污垢,肠内的一层花白油脂还要留着。苏贵人母家在京城有几座酒楼,最会做厨房里的活计。杨妃娘娘好眼光,看苏贵人面善,想要贴身交好,才寄予厚望将这事交由贵人来做。既然她都摇头摆尾地答应下来,你这个死丫头还废什么口舌呢?”

菡萏骂道,“你这一通话就像猪大肠一样,又臭又长。也应该拉扯下来,卤好了喂狗吃!”

玉壶被这直咧咧的话顶着,“笑话!看你这一身狼藉的邋遢样子,还以为你在辛者库挑大粪的呢!”

菡萏骂道,“你在谢桥楼好好当一把冰清玉润的夜壶,别跑到这里来撒野!”

玉壶怒瞪两只眼睛,“我叫玉壶,不叫夜壶!”

“什么玉壶?”菡萏骂道,“你以前不过是浣衣局里倒泔水的,只是会巴结,下贱地学着狗叫唤,跟着先前的嬷嬷混进了谢桥楼,可做的还是倒泔水的活计,不是夜壶是什么?难不成摆上桌上当花瓶,熏死谁呢!”

玉壶气得冒火,弯下腰直接将盘子里的猪大肠拽起来,拍在菡萏脸上,重重啪一响,不光是菡萏,旁边的人都吓得尖叫起来,白花花的大肠从菡萏脸上滑下,像一记油腻腻的刑罚,光看着就恶心反胃。

菡萏疯了一般,怒红着双眼,双手从盆里舀起一把污垢就要往玉壶脸上浇,玉壶哪里好惹,直接一手打过去,菡萏双手供成的碗就泼了,洒得两人浑身都是。两人扭打在一起,香雾聪明,拿起石桌上的盐罐子,直接往玉壶脸上撒。

“哎呀!”这下迷得玉壶眯着双眼,双手更疯起来,在空中乱划。玉壶旁边的丫鬟伸手向香雾打去,四个人扭打在一起。我推春焰一把,“赶紧去帮忙!”

春焰看傻了,“帮哪边?”

我说,“当然是菡萏,人家天天给你留好吃的,把你养得一身的笨力气,可不等着今天吗?”

春焰有她的担忧,“不会连累到贵人你,他日杨妃也找你的麻烦吗?”

“你想得还挺多。”我说,“杨妃找我麻烦也不在一日两日,而且这是在翠箔轩,你怕什么!”

内场有三五个丫鬟们扭打在一起,春焰在外场像个慌脚鸡一样,跳来跳去下不了手,直到她看到那盆里的猪大肠,来了灵感一般,抽起一根大肠,绕成一个圈就往玉壶头上套,投壶一样。

第一下没套准,打在玉壶的脸上,啪!上了一记耳光。

第二下套得正准,一下拴在玉壶脖子上,整个翠箔轩的人都笑起来,她一下呆住了,像被电死的无辜人,一动不动石化住。御膳房的小厮们为了巴结杨妃,赶紧上前要帮她解套,结果春焰一拉,玉壶只能像一头驴被牵着走,嘴里疯痴般地大骂,“你们这些死奴才,等我禀告了杨妃,让你们都不得好死!”

春焰看向我,等我一句指令,我微笑地点点头,如一道赦免。春焰肆无忌惮起来,拉着她满院子跑,遛狗一样,太监和小厮们在旁边劝不了架,只能跟着跑。一时间,整个翠箔轩更是臭气熏天乱七八糟。只听见玉壶大喊,“你们这些死奴才!我非要你们的命!”

门口传来老沉的哼哼两声,原来站了个阎王妃,是谢桥楼的王嬷嬷,她像个陪葬后的前朝妃嫔活过来,死灰的脸,提着嗓子大骂道,“你们这些不争气的奴才在干什么?”

她是宫里的老嬷嬷,从前太后宫中的奴婢,后来因宠爱杨妃,派去她宫中,所以德高望重。可近两年也飞扬跋扈起来,用春焰的话说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爬上了皇帝的卧榻。”

我转头看,璞常在正灰溜溜地带着眠鸥早就躲回偏殿,不惹这是非,我一片灰心,平日里的铁血姐妹这会儿变成了孬种。王嬷嬷这会儿指着苏贵人,骂她不懂教养,言语中还贬低了她,“什么出身的主子就有什么规矩的死奴才!”

整个翠箔轩顿时鸦雀无声。

我听得不爽,走上前帮腔,“王嬷嬷,你好歹是宫中的老奴才,其他死奴才撒泼打滚不守规矩也就算了,你怎么来了翠箔轩,见到我和苏贵人,也不知道行礼问安?”

她虽不情愿,但我的话压着,她勉强弯了半个腰,行了半礼,“阮贵人吉祥,苏贵人吉祥。”

我说,“你们谢桥楼的丫鬟在这里大吵大闹,你还不带回去好好管教?任由她在这里撒疯卖野?”

王嬷嬷不愿买我的账,“依我看,是苏贵人身边的丫鬟不知好歹,玉壶不过是依杨妃娘娘的指示,过来取洗好的猪大肠,明显是菡萏蛮狠不讲理,闹出了这场荒唐样子。”

我上前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手上没个轻重,却震出了回声,“因你是宫里的老嬷嬷,我不送你去受罚,可你不能这样信口雌黄。你不过刚迈脚进的翠箔轩,怎么就有眼睛看到之前发生的事,一定认为是菡萏的错?”

王嬷嬷憋着一口怒气,恨不得把我生吞了,可是碍于宫里礼数尊卑,只能犟嘴说,“老奴在宫中几十年,深知各个奴婢的性格秉性,所说之言,都有这些年熟知的依据。”

我又一个耳光打上去,“今日发生在翠箔轩的事,你都悉数回禀,虽然我入宫不久,但在府上也是主子,也见过你这般张狂的奴才,只是登高必跌重,你一路小心点好,是我对你的教导。”

王嬷嬷咬得牙槽都要碎了,半天挤出几个字,“老奴知道了。”

没讨到便宜,只能带着玉壶等人回去。她们一走,苏贵人愁眉苦脸起来,“她们这一去,肯定要告状。”

我说,“告是为难你,不告也是为难你。只是今儿我出头了,大不了明儿我也开始洗猪大肠了呗,谁还没吃过些苦日子?你只当我替你分担些好了。”

苏贵人听得感动,过来握紧我的手,一股刺鼻的猪屎味扑面而来,我赶紧推开他,他却以为是我矫情,直接抱了上来,我大骂,“你赶紧给我松开!菡萏!把你家主子拉开!”

苏贵人才理解我的意思,松开抱歉道,“我都闻惯了,这会儿竟没了感觉。”

我说,“你千万别闻习惯,不然真成了猪!”

春焰在旁边矫情起来,拉着我的手说,“贵人,咱们明儿真的会洗猪大肠吗?还是只有贵人你一个人洗?”

这哪里是一个奴婢说出来的话,我真是惯坏了她。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却看见璞常在从偏殿跑出来,扶着栏杆往外干吐,眠鸥在旁边扶着她,手不停顺着背。苏贵人靠近先问,“这是怎么了?”

眠鸥羞愧地解释说,“都怪我,刚刚伺候主子喝茶,忘了手是帮忙菡萏撘过一把大肠的,一下把她给熏到了!”

就这么一院子的人看着璞常在反胃了半天,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倒是苏贵人说,“可你家主子也爱吃猪大肠,而且我每日在院子里洗大肠,也没见她难受反胃,怎么偏是今天?”

我心中冒出一个好猜测,对眠鸥说,“你等会儿去请个太医来看看,说不定有喜事。”

苏贵人顺着我的话去想,激动地拍手,“哎呀,说不定能趁这机会,解了翠箔轩的困境呢!”

又拍得到处的猪屎沫子。

太医直到午后才磨磨唧唧来了,替璞常在把完脉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终于等到了那句,“的确有两个半月的身孕,要好生保养。”

这话像是整个东宫的喜讯,一时间,其他几宫的妃嫔丫鬟统统来祝贺,不过一炷香时间,连太后身边的李嬷嬷也送来了养胎的补药,直到晚上皇上也来了,为了躲开他,我早早回了宫。

春焰知道原委,不再多提,只给我点上了香,泡上了茶,我推开窗,吹着日渐变暖的细风,一阵惆怅,往事像不识字的风,最是能不经意翻到不想阅读的段落。

璞常在身边的眠鸥过来传话说,“为了让璞常在安心养胎,皇上下旨,御膳房的猪大肠不能再出入东宫。”

我说,“挺好的,都托了你家常在的福,我们这也算清净了。”

眠鸥说,“我家常在说,以后还要多听贵人的指示,才能保母子平安。”

我说,“那是抬举我了。”

然后让春焰取来一对陪嫁进宫的玉如意送给眠鸥,以作贺礼,终于打发她走了。我也拆妆梳洗要睡了。

听着外面欢腾一片,东宫这口冷锅终于冒出点热气,妃嫔丫鬟可不都欢天喜地,可我就是这样,越是热闹,越喜欢孤独。

直到睡前春焰在我耳边说,“刚刚皇上路过清平馆,在门口站了片刻,又回去了。听小宗子说,皇上犹豫几次想进来,最后还是没通传。”

我叹了口气,翻个身睡觉,“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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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中的头号卤猪肠店
连载中宋樊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