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我和苏贵人蹲在竹林中,等着蓬莱轩中的动静,像故事中等待被临幸的妃嫔。看着歌伎舞伎一位位往辉壁石舫走去,像春行赶路的大雁。

一炷香后,这群大雁又飞走了,一只只往回返,秋来得太快,速速凋零。苏贵人说,“这皇上宠幸地可够快的,这几天下来,力不从心了吧?”

我说,“你又知道了?”

就我所知,康祺的耐力在军营中都算拔尖,举刀扎马步,能顶着烈日熬一个下午。

苏贵人说,“我反正不知道,一年多没侍奉过了。”

我记得苏贵人第一次侍奉后回到翠箔轩,即从常在晋为贵人,那日夜里我彻夜难眠,对康祺即恨,又有些嫉妒苏芹芹,像是被她霸占了我的人。熬到凌晨,我悄咪咪地窝在窗下,偷听春焰和晓莺的对话。说是皇上闹腾了苏贵人一晚上,差点没把她累死,还回去叨叨说,“我耗费一晚的精力,化作女娲去补天都够了!”

这一通话闹得后宫沸沸扬扬,其他妃嫔都向她取经,想知道怎么才能挑起皇上的兴趣,为何对别人都是冷冰冰的。苏芹芹讨厌后宫女人们的争宠的乏味,又被我渐渐冷落,才明白我心中的芥蒂,从此孤冷起来,只与我亲近些。

我们正蹲着犯困,终于听见蓬莱轩传来药碗摔碎的声音,太后怒斥道,“快把番常在给我传来!”

苏贵人激动地拉着我的手,中状元一般,“终于成功了!”

我们一直等到番常在着急忙慌地赶来,才尾随其后,躲在门外,所有的奴才丫鬟都在屋内跪成一片,我们在院子里最安全。

太后的骂声,“为什么我的汤药一股猪屎味!”

番常在说,“太后赎罪!嫔妾不知啊!一定是守着熬药的小丫鬟不小心弄脏了!”

一个老嬷嬷的声音,“小丫鬟不小心?难不成双手去抓过猪屎,才沾染这味道?你听听这合理吗?”

旁边的小丫鬟一直哭,“我一直守着那药炉,不曾离开一刻,也未碰过什么猪屎呀!你们闻,我手上什么味道也没有。”

老嬷嬷继续说,“这药炉和中午送来给杨妃吃的鸭血卤猪肠一模一样,太后那时候嫌臭,让你们端出去,这会儿竟然又送进来了!一定是你看着相似,粗心弄混了!别拿着丫鬟说事!”

番常在百口莫辩,只能拼命道歉。苏贵人一脸佩服地看着我,像是称赞我思虑周全。太后怒气渐渐平息,改换讽刺的腔调,“你父亲就是个阿谀奉承、不学无术的庸医!你倒是遗传了他的好医术,如今连个汤药都不会煎了,竟然还晃骗了我这些日子!”

番常在只能卑微道歉,那位嬷嬷又说,“还有杨妃娘娘,好端端地非要吃什么猪大肠,不然也不会有这一出胡闹。”

太后骂道,“她这么爱吃猪大肠,干脆搬到猪圈里去睡觉吧!”

真是一石三鸟的好戏。我和苏贵人在窗外偷偷地笑,真是狗咬狗,一嘴毛,我偷偷从窗沿看着太后气得一脸茄红的模样,更开心了,好久没戏弄过她,今儿成功一回。只可惜晓莺看不到了。

胜利之时不宜张狂,否则祸事就惹到自己身上。我拉着意犹未尽的苏贵人离开蓬莱轩,要往回走。可是却有两个正儿八经的侍卫用刀拦着我们的路,一脸严肃的模样不好骗,说道,“这里哪来的舞伎?怎么刚刚没见到,这碧水山庄岂是你们乱走迷路的地方?小心被认作了贼被误杀了。皇上还没睡,你们跟着我走吧。”

苏贵人吓得腿脚都不方便,拉着我的手,给我不停地使眼色。我又没长翅膀,逃不走。

我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能硬问,“夜已深,我们先退下,不打扰皇上休息了吧?”

一个侍卫声严厉色地说,“废什么话!请你们来这是溜达赏湖的吗?送你们去见皇上是我们的差事,皇上休不休息是他的事。”

刀枪可不长眼睛,我只能老实巴交地跟着两个侍卫,一路走去了辉壁石舫,里面只有声声琵琶,却不见热闹。

我和苏贵人掀开船帘,低头走进去,你推我就地走到中央,偷偷瞄去,屋内只有康祺和三名乐师,他打着哈欠歪着脖子,问,“是歌还是舞?”

以我和苏贵人的嗓子,吹丧还勉强糊弄过去,唱歌全废,而且一开口他定能听出声音。只能说,“舞。”

他头也不抬,用手招了招,乐师的琵琶声、芦笙声响起,我先抬起右脚,顶到天上,先摆个范出来,然后甩袖子,踢裙子,虽然曾经哥哥混过京城的各大舞坊,可是真正舞起来,全是东施效颦。

我至少有点功夫,四肢勉强伸展柔动,旁边的苏贵人完全就是东施的东施。连乐师吹得都不起劲,丝不成丝,一地稀碎。

康祺终于没好气地说,“你们这是跳舞还是在糊墙?舞坊的姑姑看到这样没把你们打死?”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头解释,“这音律和我们往常的舞曲不一样,所以不熟悉。”

康祺恍惚认出了我,但不明显,招手说,“你们两个过来,坐在我身边。”

我想到白日调戏小陆子的样子,这会儿轮到我和苏贵人,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苏贵人这会儿成了呆鹅,那我就是另一只呆鹅。

康祺说,“要违抗圣旨吗?”

我本想破罐子破摔,倒是苏贵人这只呆鹅,先挪步子过去,坐在嘉祺身边,我没办法,不情愿地跟上坐在另外一边。

我也不确定康祺是不是真的认出我,还是男人的本性,他轻蔑地笑着问,“其他舞伎都清新飘逸,为何你们两个穿得这般轻浮,一股子过时蔷薇的媚俗气?”

我差点笑出声,苏贵人听得不高兴,也不敢说什么,“吾皇赎罪,既然脏了皇上的眼睛,那咱们就先行退下,让姑姑换其他姑娘来。”

她倒是想了个好借口,我马上跟着要跪安离开,却统统被康祺拉了回来,像养鸡人拉回逃跑的小鸡仔。

康祺说,“今日我的几位爱妃争着吃猪大肠,也许我也跟着换点重口荤腥的,试试你们的手法。”

什么手法?我倒是想一手掐死你。

看我们两个低着头无动于衷,像不好使的粗鄙丫头,他有些生气地说,“伺候男人也不会了吗?”

我憋着嗓子说,“皇上饶命,我们在京城,也只是卖艺不卖身。”

康祺轻蔑地笑着说,“且不论你们的舞比跳大绳的都不如,如何卖得了艺,难道京城里的公子都是瞎子?而且这乐坊舞坊卖艺不卖身的说辞,无非是要把自己的价钱抬得更高些,如今你在我身边,就是天下最贵的价钱,还在别扭什么?”

这话明明是当年苏家哥哥戏弄乐坊头牌说的话,竟然被他学了来,他那些年和京城少爷皇子们厮混的假正经,今儿算是原形毕露。

还没等我们开口,他从我闪烁的眉眼中意识到什么,喊进一个小厮,让他举着灯笼打量我们的脸。好嘛,终于要被认出来了。

康祺先是爽朗荒诞的大笑,然后说,“你们倒是出息了,为了邀宠,竟然想出这么一招,一个还不够,还要凑成一对送上来。”

我脸烫得厉害,不知该说什么,他难得看到我这副窘样,“我猜测你们也不是特地来邀宠的。”

不是来邀宠,难道是想靠近康旦亲王或是康辰亲王的居所?我可不敢承认,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本来想狡辩说是散步到此处,可谁穿成这样散步,更有勾搭侍卫或者亲王的嫌疑了。

只能任由他说。

康祺继续说,“你们就是吃醋了,春焰或是其他丫头听说我这里夜夜歌舞升平,你们就想着一探究竟,好知道我究竟是不是昏君,或者是怎样的姿色或是技艺才能让我沉迷其中。”

这会儿的一幕似乎让他得意忘形,他看着我,我却死瞪着他,这是他最怕我的眼神,我说,“这会儿陪皇上也闹够了,我们还是回去了。”

康祺还沉浸在乐呵之中,问,“不多陪我赏月赏湖赏舞了?或者去糊糊这山庄中的旧墙?”

我说,“皇上累了,该休息了。”

看我一本正经,他无奈喊来捷原,送我们回去,还嘱咐道,“换条小路,别叫太后或者其他人看到了。”

我心想太后估计还在蓬莱轩洗着嘴巴,祛掉那唇齿留香的猪大肠味道呢,哪有功夫出门溜达。

走出辉壁石舫的时候,还听见康祺在里面咯咯地笑,连捷原也在我耳边说,“皇上只有在阮贵人身边的时候,才最开心。”

我看着他,这些年唯一陪在康祺身边的人,深知我与他的脾气秉性。他了解我的芥蒂,并不要求什么,只是用他一个首领太监的权力,和温柔似水的性格,照顾着我和康祺各自的心情。

回到碧涵楼,我将换下的衣服扔到苏贵人身上,“看看你这些不争气的家当,竟让我丢人了。就你这,还想博得康旦亲王一笑?”

苏贵人撇着嘴,什么也不分辨。只能让菡萏给哥哥送信,再挑些好料子,请两位好绣娘,赶紧缝制新衣裳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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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中的头号卤猪肠店
连载中宋樊姑娘 /